第62章 喜堂變靈堂

  反應過來後的宋文璟只覺得天都塌了。雙腿仿佛失去了支撐,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向後倒去,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了。

  也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就這樣輕車熟路地昏了過去。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四周的景象令他瞬間驚愕。

  原本滿目的大紅色喜字、高高掛起的紅燈籠以及隨風輕擺的紅綢緞,此刻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素淨的白,白色的布幔在風中搖曳,白紙花靜靜地綻放在角落裡,白燈籠高懸在各處廊檐下發著微弱而冷清的光。

  如他所願,侯府熱鬧的喜堂如今已變成了肅穆的靈堂。

  侯府上下,哭聲震天。

  別說丫鬟、小廝們,就連那些平日裡沉穩、麻木的管家、嬤嬤們,都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們中有人在侯府伺候了幾十年,親眼見過侯府最榮耀的時刻,如今頂樑柱倒了,留下根獨苗還是個傻乎乎的病秧子。這叫他們如何不為侯府的未來擔憂,又怎會不傷心?

  林氏雖然被自己的好大兒氣得當場吐血,但緩過勁兒來,還是強撐著身子開始操辦起侯爺的喪禮來。

  林尚書心疼自己的女兒,特意讓尚書府的當家主母衛氏過來幫忙。在衛氏的幫襯下,喪禮總算進行得有條不紊。

  太子府內,蕭瑾年自然也收到了侯府報喪的帖子。

  但他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就丟了。

  忠信侯府這般爛透了的門第,膽敢那般作踐那個他無比珍視的人!

  他蕭瑾年這輩子都不會給忠信侯府任何人好臉色!

  他們最好燒高香,祈求這輩子都不要栽到他手上。

  否則,他定會公報私仇、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再狠狠踩上很多腳!

  蕭瑾年在心裡默默為沈青青記著忠信侯府的舊帳,準備隨時還回去時,宋文璟作為侯爺的獨子,正躺在病榻之上,被自己的騷操作嚇得噩夢連連。

  停靈七日,忠信侯府內白幡飄搖,哀樂低回。

  林氏一身縞素,獨自一人以未亡人的身份,在靈堂前守靈。

  她的臉上早已沒了淚水,只有深深的哀愁和無盡的疲憊。

  林氏深知宋文璟身子骨弱,心裡承受能力更弱,是斷斷經不住折騰的,便安排他在後院靜養。

  然而,她很清楚:出殯那日才是重頭戲。

  到時候,無論想什麼辦法,都得讓宋文璟出席。

  自那日在喜宴上被宋文璟當眾揭穿後,林氏便覺得:侯爺維持了一輩子的侯府臉面已經被毀得渣渣都不剩了。

  她可以不在乎外人的指摘、議論,可對侯爺,始終是存著一份歉疚的。之前,她為了柔兒的婚事隱瞞喪事,已經很對不起侯爺了,絕不能讓他臨了了連個扶靈的人都沒有。

  除此之外,她心中最牽掛的還是女兒。經此一鬧,她擔心二皇子會對愛女心生埋怨,甚至遷怒於她。

  嫁入皇室本就艱難,如今柔兒又被娘家所累,平添許多坎坷。

  心裡這般想著,可林氏還是忍不住日日盼著宋明柔能回來送侯爺最後一程。

  她早早就派人去二皇子府上報了喪,卻遲遲沒有回音。

  就這樣,盼著盼著,很快便到了忠信侯出殯的日子。

  天剛蒙蒙亮,侯府內外已是一片忙碌。

  林氏早早便命人用藥為宋文璟吊起精神,他掙扎著起身,披上重孝,在林氏的攙扶下來到了靈堂。

  一進門,他便跪倒在地上,哭成了淚人。林氏紅著眼睛安撫了許久,他才漸漸收了聲,啜泣著邊機械地燒著紙錢,邊等待著即將開始的扶靈儀式。

  而林氏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望向門外,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人。

  直到管家走到她身旁,輕聲提醒道:「夫人,吉時快到了。」她這才回過神來,收回了那望眼欲穿的目光。

  衛氏知道,她是在等自己的女兒宋明柔。

  雖說新婦出嫁不過才三日便報了喪,到底不吉利。但死者為大,即使她如今貴為二皇子正妃,但自己的親生父親去世,也該前往弔唁的。

  正想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林氏抬頭望去,只見宋明柔一身素服,淚流滿面地奔了進來。

  「母親!」一見面,宋明柔便泣不成聲地撲進林氏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女兒回來了。」

  林氏緊緊抱住女兒,淚水奪眶而出,宋明柔也哭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然而,哭聲還沒持續太久,二皇子便緊隨其後,也走了進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見宋家母女哭成一團,他頓時皺了眉,不悅地輕咳一聲,宋明柔的哭聲便戛然而止,連忙轉身看向二皇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二皇子見狀,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而後,徑直走到侯爺的靈前,象徵性地上了一炷香。動作雖恭敬,但臉上毫無悲戚之色。

  上完香,便黑著臉,出了靈堂,去了外院歇息。

  林氏看著宋明柔還愣在原地,眼眶微紅,連忙走上前去,輕聲安慰道:「柔兒,快和你兄長一起送送你爹爹,也好讓他走得安心。」

  宋明柔聞言,淚水頓時再次翻湧,卻緊咬著下唇,不敢哭出聲來。她轉身給父親磕了頭,上了香,又跪著和宋文璟一起燒了好些紙錢,心中這才稍稍平復下來。

  「起靈!」隨著一聲悲愴的高喊,整個忠信侯府都仿佛沉浸在了一片肅穆與哀傷之中。

  忠信侯的靈柩被緩緩抬起,宋文璟深吸一口氣,親自扶靈前行。

  侯府外早已被看熱鬧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或交頭接耳,或竊竊私語,議論聲此起彼伏,仿佛要將整個侯府都淹沒在流言之中。

  「聽說了嗎?二皇子大婚,竟逼得侯府連死人了都不敢發喪,簡直欺人太甚!」

  「可不是嘛,那侯府千金也是大不孝,連亡父的喪事都不管,一心只想著攀高枝!」

  「世子久病纏身,不學無術,已是人盡皆知了。看來,侯府這百年世家怕是要敗在他手上了。」

  難聽的話如潮水般湧來,讓原本就沉浸在悲痛中的侯府雪上加霜。

  那些尖銳的言辭,仿佛無形的利刃,一刀刀割在侯府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