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已下,沈南枝永禁沈府,她林婉瑩便再也沒有機會對沈南枝下手了。」
這個念頭一落地,林氏便感到了一陣鋪天蓋地的絕望。
她貴為二品誥命,堂堂忠信侯府當家主母,卻連害死自己兒子的兇手都沒有辦法手刃。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她曾有無數次機會能置那個下賤的女人於死地。
可全都被她生生錯過了。
她甚至還無比虔誠地期盼過——那個下賤胚子能夠幫她延續侯府的血脈……
蠢!
實在是——太蠢了!
她蠢成這般,實在無顏去見九泉之下的老侯爺,甚至她連自己最愛的璟兒都沒臉去見……
她已經失去了夫君、兒子、女兒……
可她卻連去見他們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是忠信侯府的罪人!」
林氏沙啞著聲音喃喃低泣,心中的悔恨與自責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吞噬。
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侯府已經絕後了!
他們全都死了!
她也不配活著!
她應該下去陪他們,去向他們贖罪!
想到這裡,林氏只覺心中一松。
多久了,她終於不用再硬撐著了。
她真的好累,好累好累……
這樣想著,林氏徹底放下了心中的顧及與執念。
身體宛若一片枯黃的樹葉,在風中搖曳著,而後重重落下。
沉悶的聲響在佛堂中久久迴蕩,徹底蓋住了林氏微弱的咽氣聲。
林氏躺在地上,一雙死都不願閉上的雙眼,正好對上面前的送子觀音像。
觀音目光慈悲而憐憫,卻依然無法撫平她眼裡的不甘和悔恨……
裴嬤嬤眼睜睜看著自己伺候了一輩子的主子氣絕身亡,頓時自責地無以復加。
也不再磕頭了,緩緩起身,拿起佛前的一根黃帶,走到林氏的身邊。
「夫人,您先走一步,老奴隨後就來陪您。」
說完,她用黃帶套住了自己的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勒,一陣窒息頓時傳來。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也開始變得輕盈。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能趕著去伺候夫人和侯府其他主子了。
他們終於又在一起了。
真好哇!
不一會兒,佛堂內再次恢復了寧靜。
只剩下堂中被擦的鋥亮的送子觀音像靜靜地矗立著。
慈悲的目光依舊注視著前方,仿佛在訴說著什麼,又好似什麼有沒說。
曾經風光無限的忠信侯府徹底死絕了。
只剩下院子中央的百年古樹在風中搖曳著發出淒涼的聲響,仿佛還在不甘地訴說著曾經的輝煌……
翌日,天邊微微透出一絲光亮,如同被稀釋的墨汁漸漸染開了蒼穹。
幽蘭殿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有人急匆匆前來稟報。
「殿下,大事不好了!」
探子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仿佛是被寒風吹過的樹葉。
他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抬,只是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顯得異常緊張。
蕭瑾年微微蹙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揮了揮手,示意探子繼續說下去。
「昨晚,一群黑衣人連夜血洗了沈府。那群人身手敏捷,訓練有素,看不出來路。幾乎眨眼間,沈府上下,無…無人倖免……」
探子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變成低語。
沈青青一夜未眠,好不容易在將近天亮時,眯著了一小會兒。
她還想等天一亮,便立刻去百草堂看看洛神醫從宮裡回來沒,再抽空去暖香閣看看柳姨。
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只覺晴天霹靂。
兩人翻身穿戴整齊,便聽太子府外,不時迴蕩著那刺耳的驚呼聲,一聲更比一聲讓人心驚肉跳。
「一夜之間,主僕二十餘口人,全都屠殺殆盡!」
「嘖嘖,沈府怕是惹了狠人啦!血流成河哇!」
一時間,整個京城卻仿佛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掀起了驚濤駭浪。
大街小巷上,人聲鼎沸,人們驚慌失措地奔走著,口中呼喊著同樣的消息——「沈府被滅門了!」
沈青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昨日國公府老夫人壽宴上,沈懷安都能請得動聖旨救下沈南枝。
怎麼一夜之間就慘遭滅門?
千頭萬緒在沈青青腦海中匯聚成一個念頭——那……她娘親呢?
是否也遭到了毒手?
沈青青不敢再往下想,只覺心亂如麻。
也顧不得許多,徑直朝著沈府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無數驚恐的百姓和官兵們忙碌的身影。
沈府大門前已經圍滿了人,他們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沈青青奮力擠開人群,終於看到了那慘烈的一幕。
沈府的大門敞開著,鮮血染紅了門前的石階和地面。
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著沈家人的屍體,他們的面容扭曲而驚恐,仿佛在死前經歷了難以想像的痛苦。
沈青青只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她一步步走進沈府,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一般疼痛。
就在這時,官府的人攔住了沈青青的去路。
沈青青身後的蕭瑾年輕咳一聲,很快便有為首的官兵過來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蕭瑾年此刻也沒心思與他們過多寒暄,於是冷著臉似是解釋似是命令地開了口。
「本宮的太子妃是沈府嫡女,沈府出這麼大的事,她自然要來看看。」
聲音雖不大,卻充滿了威嚴和不容置疑。
話音剛落,攔在沈青青面前的官兵立馬將他們放了進去。
蕭瑾年走在前面,順勢拉起沈青青的手,只覺那雙柔軟的小手冰涼而顫抖。
他心下一痛,不自覺握得更緊了些,旋即帶著沈青青直奔沈府書房方向而去。
到了書房,沈青青一眼便察覺到了異常。
雖說被一夜滅門,但沈府上下,基本都是井然有序的,唯獨這間書房被翻得底朝天。
書架上的書散落一地,桌椅也被挪得東倒西歪,顯然是有人在這裡急切地尋找著什麼。
她心中一緊,快步走入,目光在四處掃視。
這間書房她曾偷偷摸進來過,對裡面的擺設並不算陌生,但此刻卻仿佛變得陌生起來。
終於,她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了一處不起眼的牆角,那裡露出了一個幾乎被書架遮住的凹槽。
這應該就是自己上次找了許久都不曾發現的機關所在。
這麼想著,沈青青的心跳不禁加速了幾分。
她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按下了那凹槽。
只聽「咔嚓」一聲清脆的聲響,書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眼前緩緩地移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暗室入口。
沈青青心中一喜,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忙走了進去。
暗室內光線昏暗,只有幾盞微弱的燈火在閃爍著,仿佛是在為她引路。
她的目光被暗室的一角牢牢吸引,那裡靜靜地擺放著一口大缸。
大缸之上,覆蓋著一塊鮮紅的布,如同血液般鮮艷奪目,在這幽暗的環境中顯得格外醒目。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卻愈發沉穩,仿佛每一步都承載著深重的情感。
這明顯,就是木香上次提到的那一口大缸!
她的腦海中閃過木香描述的場景,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是期待,是害怕,還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沈青青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走上前去。
她雙手顫抖著,輕輕掀開了那塊紅布。
隨著紅布的緩緩掀開,她的心跳也逐漸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她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缸內,既想要在裡面看到娘親的身影,又害怕看到什麼不願看到的場景。
然而,當她看清缸內的情況時,心卻猛地一沉。
缸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希望瞬間落空,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失落感。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一陣冷風吹過,沈青青這才回過神來。
她緩緩地轉過身,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地面。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地面上有明顯拖拽的痕跡,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疑雲。
這些痕跡是從哪裡來的?
難道……昨晚那些人是衝著娘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