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倫抬眼看去，一人怒氣忡忡地站了起來：「高子倫，你若要尋死，莫連累我！還引開錦衣衛？你真當錦衣衛都是吃乾飯的？簡直荒謬至極！」
他扔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並未有人阻攔。
高子倫眼神陰鷙，不知呢喃了一句什麼，收回視線，看向旁邊的人：「不識好歹的東西，我們繼續，方才說到何處了？」
「……」
一陣長久的沉默，緊接著又有一人站起：「我家中尚有些事，便些走了。」
另一人緊隨其後：「我也突然想起，我家那小母狗快要生了，我得回去瞧瞧。」
「告辭。」
「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一眨眼間，畫舫上的人便走得七七八八了，高子倫也從剛開始的不屑一顧，變得手足無措：「宋兄、韓兄……」
轉眼間，畫舫上便只剩高子倫，和伺候他的侍從了。
他神色驟變，咬緊牙關，渾身戾氣暴漲：「都是群貪生怕死的廢物！許家已經失勢了，要我說幾遍？！」
「如此畏首畏尾，難怪成不了大事！」
「先前不是張口就來嗎？真正要做了，一個個都慫了！」
他長臂一揮，桌上的盤盤碗碗紛紛掉落在地，噼里啪啦地一頓響。
侍從們在一旁膽戰心驚。
等他終於冷靜下來，侍從才敢上前伺候：「哎呦我的公子，您不就是想引開錦衣衛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尋幾個鄉野村夫，給了錢，不就成了？」
「你懂什麼！鄉野村夫能攔他們多長時間？那錦衣衛還不一刀一個亂砍啊。」
高子倫不耐皺眉。
「那就尋些有武功的來，京中的江湖人士小的看也不少。」
高子倫若有所思。
……
蕭翎羽睡的時間要比江康安短些，一夜便恢復了精神。
想起自己迷瞪時對皇帝說的話，蕭翎羽就兩眼一黑。
還醒什麼？不如直接睡死過去！
沒等他平復好心情，皇帝便走了進來，看見已經醒了的蕭翎羽，輕聲道：「醒了？身子可有什麼不適？」
蕭翎羽搖了搖頭，翻身下床：「父皇，兒臣……」
「好了，」皇帝抬起手，示意他打住。
他知道蕭翎羽要說什麼，無非是些請罪的話。
「此事錯不在你，是朕沒有考慮好。」
聽皇帝這麼說，蕭翎羽愣怔之時還有幾分惶恐。
「這幾日便在宮內養好身體，接下來，他怕是要對你下手了。」
提及此事，蕭翎羽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
皇帝看了看他，轉身出去。
錦衣衛千戶上前幾步：「聖上，禮部尚書嫡長子高子倫去了六皇子府，不知在裡面談了些什麼，被六皇子府中的人扔了出來。」
「之後他便去了畫舫，召集了眾多世家公子，沒過多久，世家公子們皆面帶怒色的出來了。」
皇帝薄唇微抿，他的腦海中沒有高子倫這個人，但是……
「朕好像說過，六皇子禁足期間，不許任何人探視吧？這高子倫，倒是大膽得很。」
千戶心裡咯噔一下，又聽頭上的聲音問道：「他想做什麼？」
「他、他……」千戶遲疑著：「他想引開許府前的錦衣衛，去、去玷污江姑娘。」
許府中現在唯一的一位江姑娘，就是江素蘭了。
皇帝輕呵一聲。
「這禮部尚書教養出的兒子，果真是不同尋常，前有高岩，後有高子倫。」
「對了，那高岩如何了？」
千戶沉聲：「當初殿前對峙後，回府就懸樑自盡了，禮部尚書擔心聖上遷怒，好像連夜派人將屍首，拉回老家去埋了。」
至於真埋還是假埋，他可就不知道了。
皇帝輕頷首。
千戶謹慎道：「那這個……」
管還是不管？
「讓他引，等人進了許府，證據確鑿，直接壓來見朕。」
千戶叩了個頭，一瞬間便消失了。
出了殿，他才想起，忘了問皇帝要不要告訴江康安了。
他在原地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朝著詔獄的方向疾馳而去。
……
歷經幾天幾夜，沒日沒夜的搜尋，南蠱王才終於相信了，南蠱中，再沒有什麼火藥了。
他臉上好似籠著一層陰雲，冷的可怕。
經此事件，他不止是恨毒了江稚魚和江聞璟，也是恨毒了大長老。
若不是當初大長老說他們色厲內荏，自己又怎會任由臣子去試探他們？！
反而讓他們出盡了風頭，自己這方，卻折損了一名干將！
南蠱王心頭不順，連帶著幾日都沒有好臉色，還在眾人面前處處與大長老唱反調，其餘四個長老看大長老的眼神，也逐漸幽深了起來。
南蠱如今是一片風雨欲來的景色，最樂於看到這幅場面的，除了江聞璟和江稚魚，就是卡薩斯了。
南蠱王的臉色有多陰沉，卡薩斯的臉色就有多明媚。
江聞璟每次都不由得要在心裡感嘆一句：
大孝子，真是孝死他爹了啊。
南蠱的雨勢也有了停滯的趨向，大軍那麼多人，自然不可能全數帶進來，但這幾天也帶進來了將近五百精銳，打一個出其不意，也是可能的。
而且因著火藥一事，南蠱王對他們的忍耐也幾乎是到了極限。
沒有一個君主能容忍不確定的威脅一直存在在自己的領土之上。
想必過不了一周，南蠱王定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卡薩斯又來了，還帶了一句話。
「大祭司要見你們。」
……
詔獄內，千戶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許言禮的手已經緊握成拳了。
江康安臉色也不好看。
哪怕沒有錦衣衛，許府有阿福在，外祖母和素蘭的安危，他也並不擔心。
但不擔心是一回事，知道此事的憤怒，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兩位放心，錦衣衛只是假裝被引走，我會在暗中保護好江姑娘的安全。」
誤以為他們是擔心江素蘭的安危，千戶連忙保證。
江康安沉默著，稍頃開口：「千戶大人，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千戶受寵若驚：「大人要吩咐什麼，儘管開口便是。」
江康安雖然沒有實質的官職，但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已經大過任何一個大臣了。
千戶當然不敢怠慢。
「抓到人後，麻煩往死里打，但不能讓他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