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如今這樣看來,只剩下老五能和老六抗衡一下。
不,或許也不行。
想到瓦剌,皇帝的心遲遲落不下去。
太快了,瓦剌就算是在廢物,也絕不可能讓蕭思遠這麼快便打進了內部,更何況,稚魚還提及了此戰,漠北其餘兩個部落也會參戰。
可直到現在,前線送來的戰報里,卻隻字未提它們。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這是一個陷阱,故意誘敵深入的,最基礎的陷阱。
即便蕭思遠看不出來,在他身旁的副將,也應當是會阻攔他的。
……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輕輕顫抖。
丟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蹌蹌逃跑,一個個滿身血污,面孔上透著掩飾不住的慌張神色。
蕭思遠坐在高頭大馬之上,順手拿過旁邊副將的弓箭,嘴角勾著,拉滿弓弦,一箭一箭地射著。
比起瓦剌人的倉皇逃竄,天啟將士的臉上可謂春風拂面,意氣風發。
蕭思遠尤甚。
接連射死幾人後,身上的箭一根不剩,蕭思遠嘖了一聲,把弓拋給副將。
「真是可惜了。」
旁邊將士納悶道:「殿下何出此言,打得漠北人落荒而逃,如此狼狽的景象,便是江康安和江聞璟帶兵時,也沒有出現過。」
其餘人也一併附和。
蕭思遠的虛榮心在這些吹捧的話語中更加膨脹,他大笑幾聲:「自然是可惜,沒把他們的王子帶過來,讓他們得以相見啊。」
周圍眾人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更是一陣鬨笑。
江康安和江聞璟算得了什麼,若是父皇早讓他領兵,這個時間,天啟早就一統天下了!
什麼漠北、南蠱,早便不復存在了!
他心中得意,看著遠方瓦剌士兵逃跑的方向,眼中儘是勢在必得。
他拉緊韁繩調轉方向,一扭頭,便看見了副將憂心忡忡的臉。
蕭思遠不滿地嘖了一聲,面上卻柔和道:「你可看到了,什麼陰謀都沒有,回去爭取時間,咱們砍下那瓦剌王的頭顱,年底回去給父皇道喜!」
副將面色憂愁:「殿下,自行軍起來,瓦剌連連敗退,從不與我們正面衝突,且每次戰時,他們的人數與我方也大相逕庭……」
副將還沒說完,蕭思遠便不耐煩打斷他:「怎麼,副將意思是我以多欺少?」
副將:「???」
「屬下惶恐,屬下的意思是……」
「行了行了,」蕭思遠擺手打斷他,騎著馬從他身邊走過:「你的擔心都是多餘的,若當真這般貪生怕死,今夜的行動,你便不必來了……駕!」
待他走後,恭維蕭思遠的將士們才縱馬到副將身邊。
「他聽不進去的,何苦與他多費唇舌。」
「他是皇子,此戰便是敗了,他頂多便是受皇帝一番責罵,」副將盯著蕭思遠離去的方向,雙眸殺氣騰騰:「我們不行,我也不能讓弟兄們,跟著這種人送了命!」
旁邊的將士們抿了抿唇。
他們也都是打過仗的,經歷過戰場,自然知道打仗的不易。
蕭思遠帶領的此戰,給他們的感覺就一個——輕鬆。
史無前例的輕鬆。
要知道之前哪怕是小仗,死傷幾百人也是常態,然而如今,莫說是幾百了,便是幾十都不曾有。
明晃晃的一個陷阱,都沒有絲毫掩飾的意思,蕭思遠卻一個勁,要往裡面鑽……
「大家都只有一條命,今夜要跟著他去夜襲瓦剌城送死的人,我也不阻攔,」副將沉聲道:「若是不想送死,信我的人,便跟我退回邊境。」
眾人的神情皆有幾分動搖。
「無需擔心聖上怪罪,聖上此前傳了密令與我,如今既勸不住五皇子,我們便只能明哲保身。」
他此話一出,眾人皆點了點頭。
蕭思遠回到軍營中,羞辱了一番波爾和托雷,便沉沉睡去。
夜幕垂下,蕭瑟的寒風颳起時,他才醒來。
他清醒了幾秒,突地從床上爬起,穿上衣物掀開帳簾怒吼道:「什麼時辰了?!」
軍營中異常的安靜,蕭思遠又吼了好幾聲,一個小兵才匆忙跑了過來,聲音顫抖:「……殿下,已是戌時了。」
蕭思遠緊咬著牙關:「他們人呢?!沒有本殿做主帥,他們自己去打了嗎?!」
他早便該想到,什麼陰謀,分明是想私下自己去立功!
還編個理由來矇騙自己!
小兵顫顫巍巍:「不是、殿下,他們,他們退了。」
蕭思遠:「???」
他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你說什麼?退了?!」
小兵顫抖著不敢看他。
他也想跟著走的,現在軍營中只剩他們兩人了,糧草什麼的也都被他們帶走了,可偏偏,非要留下一個來通知蕭思遠,他這個倒霉蛋只能被留了下來。
「殿下……如今只剩我們二人,要不……」
蕭思遠自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深吸幾口氣,腦中瘋狂想著他們現在應該是走到哪裡了,自己此刻去追,應該是還能趕得上……
還沒想出來,軍營外卻傳出了馬蹄聲和怒吼聲。
蕭思遠和小兵皆是一驚,他們既然已經退了,那此刻來的只可能是……瓦剌的人!
沒有時間留給他們震驚,兩人同時翻身上馬,向著反方向疾馳而去。
哪怕是逃跑的路上,蕭思遠還是不死心,回頭望去。
只見山坡上黑壓壓的一片,比他們先前交手的,要多個幾倍不止,蕭思遠看到為首的人,學著他先前的樣子,拉開了弓一箭一箭朝他們射來。
蕭思遠心下一驚,再不敢看,心跳如擂鼓一般拼命騎著馬,耳邊還時不時傳來箭刃滑破空氣的聲音。
兩人拼命跑著,蕭思遠聽到旁邊小兵悶哼一聲,他微頓了一下,餘光只看見小兵從馬上栽下去的身影。
再快些,再快些!
蕭思遠腦中只有這一個想法。
漠北人窮追不捨,蕭思遠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的右臂被箭貫穿,也不敢有絲毫鬆懈,直到眼前出現亮光,聽到有人驚呼,蕭思遠緊繃的情緒才像是一根繃緊的弦,從中間斷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