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的手段那真是太多了,他既然敢這麼說,那麼就肯定有十分把握胡義答不上來,若是如此的話,那胡義豈不是在皇上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無能,這可是為人臣子的大忌呀,你不能讓皇帝看到你的弱項,否則,前途可就堪憂了,畢竟皇帝也是一個人而已,他也多半還是主觀去判斷。
這胡義可是秦檜的親信,秦檜當然不會讓李奇得逞,為此他還將鄭逸拉出來。
鄭逸又很無辜的躺著中槍了,無奈呀!
小樣!跟我斗,你還差遠了。李奇見秦檜站出來了,也就點到即止了,繼續說道:『連戶部尚書都不一定答得上來,何況他人乎?由此可見,這術有專攻,經濟使說的現象的的確確存在,商務局只能將標準降低招人,但是商務局可是關乎新法,關乎我大宋最主要的財政收入,這麼重要的部門都出現人才缺乏的現象,若是朝廷視若無睹,豈不是掩耳盜鈴之舉?」
鄭逸心想,我站在這裡好好的,你秦檜為保自己人,竟然拉我出來做貶低,若是我再不反擊的話,那別人會怎麼瞧我三司?念及至此,他也站了出來,道:『啟稟皇上,這種現象在我三司其實也存在,如今新的貨幣發行在即,然而去年外貿賺取不少白銀,關於貨幣的兌換一直是三司最頭疼的問題,這方面的人才實在是欠缺,即便微臣也是稍顯不足,最近常常都在向樞密使討教。」
你秦檜不是說我無能嗎,那我就承認我無能,你有本事就找點厲害的人過來。
秦檜一見鄭逸都站出來了,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雖然他的人多,但是對方都是一些關鍵部門,影響著整個國家的運轉,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可問題是該如何管?
趙楷沉默了半餉,雙目一掃,嘆道:『人才,人才,朕即位以來,就不斷的強調這人才的重要性,朕一直也都在招納賢才,想不到還是會出現這種情況。」
李奇道:『微臣以為這跟皇上無關,而是制度使然,人才匱乏只是針對某一類人才,翰林院可從未說過人手捉襟見肘,這都是因為有很多方面的人才都不受朝廷的重視,才造成這方面的人才匱乏。」
趙楷道:『那你說該當如何?」
李奇道:『朝廷需要什麼人才就培養什麼人才。」
『怎麼培養?」
「科考!」
當李奇說出這兩個字時,群臣臉部不覺抽動了一下,又聽他說道:「微臣常聽到有人教育自己的兒女,說要讀有用的書。」
趙楷道:「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這話本身沒有錯,錯就錯在他們只將跟科考有關的書籍視作是有用的書,其餘的都是無用的書。」李奇道:「若是要培養其它方面的人才,不是朝廷一張告示就能夠解決的,讀書人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入朝為官,而當下只有科考這一條途徑,故此朝廷若想要獲得其他方面的人才,就必須將這些知識加入科考當中去。」
他語氣非常平淡,但是聽到別人耳里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
這是要大刀闊斧的改革科考呀,儒學為什麼霸占漢人幾千年的思想,最為關鍵的就是科考考的都是儒學知識,所以讀書人剛接觸的學堂的時候,首先就是儒學。
你這胃口也太大了吧。秦檜若是早知有此一劫,方才就算趙楷要給虞允文一個狀元,他也會極力贊成呀,這絕不能李奇輕易得逞,趕緊道:「樞密使此言有些激進了,科考乃是國之根本,怎能隨意改動,微臣建議還是徐徐漸漸,先開辦一些類似於太師學院的學院,專門為朝廷培養其它方面的人才,等待時機成熟時,再做商量。」
「此乃治標不治本之法。」
白淺諾立刻回擊道:「方才樞密使已經說的很清楚,如今各個行業少的不是一些普通人士,而是一些各方面的天才,但是的天下都投身於科考當中,導致其它方面頂尖人才少之又少。」
說著她又向趙楷行禮道:「皇上,微臣以為教是教,治是治,不能混為一談,讀書就是讀書,治國就是治國,不能將讀書當成治國,天下人讀天下書,選著自己有興趣的書讀,選擇自己擅長的書籍讀,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雖然有些書籍算不得治國學問,但也是書籍,同樣能夠教育人,若能精通同樣也能有大好前程,同樣也能造福於國家和百姓。我朝常常將秦始皇的焚書坑儒視為暴政,但是天下之書,人不復讀,與焚何異?究竟人們指責的是焚書,還是坑儒?」
白淺諾沒有李奇那般圓滑,她直接將矛頭對準了儒學,別人焚你們的書就是暴政,你們變著法去焚燒其他的書就是理所當然的,這是哪門子規矩呀。而且她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思想,就是教育和治國是必須分開的,這根本就不是一碼事。
「說得好。」
陳東突然站出來,道:「好一個天下之書,人不復讀,與焚何異?經濟使大才,陳東受教了。」說著他又向趙楷道:「皇上,微臣贊成經濟使之言,教與治應當並駕齊驅,而非合二為一, 每種學問都有它的用處,天下人讀天下書,至於讀什麼書,那是讀書人的選擇,朝廷只需量才錄用即可,唯有如此,才不會出現人才匱乏的現象。」
他就是那種典型的對事不對人,什麼事是對的,他就站在哪一邊,這也是為什麼他能站在這裡的原因。
嘖嘖,現在的人都變聰明了,一個比一個說的溜,搞了半天,都沒有我發揮的餘地,也罷,就由我來做一個終結吧。
李奇笑道:「前面李院長有句話說的非常對,盛世求治,亂世求強,而當今局勢是內盛外亂,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不欺人,但是不代表人不會欺我,當初我們與金國結海上之盟,盟書誓約俱在,並且還給予大量的錢財,好聲好氣求著他們,哄著他們。
但是我們得到的是什麼,是千萬鐵蹄踏平黃河,包圍我開封府,我朝努力的用各種聖人之言去感化金兵,但是結果卻是金軍的鐵蹄和彎刀,這鐵一般的事實已經很好的告訴我們,如今的學問只能治國,而不能強國,而想要不被人欺負,首先要自強,朝廷也應該尋求一條強國之道。」
他可以說是最了解趙楷的,他也知道趙楷最敏感的神經是那一條,就是金國。
果然,趙楷一聽,放在桌上的手漸漸的握成拳,雙目射出兩道精芒來,嘴裡喃喃道:「強國之道,強國之道。」
現在雙方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秦檜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對了,只能等待趙楷的決定。
但是儒學始終是正統呀,是關乎著帝王的統治地位呀,趙楷不糊塗,他知道李奇他們說的都對,一個國家需要的不僅僅是治世之才,還有很多方面的人才,但是要在兩者之間去中間,這談何容易,他不得不去考慮,他陰沉著臉,過了好半響,他只是淡淡道:「此事非同小可,朕還得考慮考慮。」
秦檜聽得長出一口氣,他就怕趙楷一時被李奇激怒了,拍板答應下來,這君無戲言,皇帝若拍板了,那可就是板上釘釘了,趙楷說要考慮那就是還有迴旋的餘地,其實方才的情況他已經落了下風,這種結果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好的了。
白淺諾等人聽得臉上有些氣餒,但是李奇卻是兀自掛著笑意,他太了解趙楷了,這種大事但凡是一個明君都不會立刻拍板決定的,那真是視國事如兒戲了。
趙楷如今也是糾結的頭疼不已,無心再議,一揮手道:「散朝。」
言罷,也不等群臣行禮,就自顧起身離開了。
幫手多了,還真是有些不適應,都還不感覺有些口渴。李奇沒有再像以往那樣,讓小太監弄杯茶來解解渴,等到群臣退出大殿後,他見虞祺兀自低眉垂首的站在中間,一動不動,仿佛入定一般,微微一愣,走上前去,笑呵呵道:「虞副監,你還好吧?」
虞祺猛地一怔,抬起頭來,但見他臉上滿是汗珠,衣襟前面一塊老大的濕印,如今可還是春天,當今的春天可也是非常冷的,這汗出的可想而知。
李奇嚇得雙眉一抬,道:「虞副監,你沒事吧?」
「咕嚕!」
虞祺喉嚨裡面發出一聲悶響,顫聲道:「皇——皇上走了?」
「早就走了。」李奇又呵呵笑道:「入殿說話的感覺怎麼樣?」
虞祺木訥的搖著頭道:「實不相瞞,下官差點嚇的暈過去。不過樞密使,你那日不是跟下官這麼說的啊!」
李奇笑道:「那我是怎麼說的?」
虞祺道:「你只是讓下官呈上一道奏章,請求允文離開軍器監參加科考。」
「對啊,我是這麼說的。」
「可是你沒有告訴下官還要改革科考呀。」虞祺欲哭無淚道。
要是事先告訴你,你還會這麼做嗎?李奇呵呵道:「我覺得這與你沒有太多的關係,若將你牽扯進來,那太對不住你了。」
我已經被牽扯進來了,不僅是我,我一家人都牽扯進來了。虞祺遇到這麼一位上司,也真是悲哀,哭喪著臉道:「樞密使,我看皇上很快就能想到這是怎麼回事?」
李奇低聲道:「那又怎麼樣?允文參加科考這難道有錯?」
虞祺搖搖頭。
「那不就結了。」李奇道:「這是兩碼事,允文想要參加科考這合情合理,科考改制同樣也是合情合理,皇上若是反對,那就是不通情達理,你說皇上是不是明君。」
虞祺點點頭道:「當然是。」
「明君會不會不通情達理?」
「自然不會。」
「不會你還怕什麼。」
虞祺被忽悠的腦子有些懵了,心想,反正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又道:「那不知下官方才表現怎樣?」
「那是相當完美。」李奇毫不吝嗇的豎起大拇指,道:「特別是你說到嫂夫人臥病在床,畢生願望就是希望允文能夠高中狀元,那真是感動的老天都哭了,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讀過書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字字句句感人肺腑呀,我都聽得都哽咽,黯然涕下了。」
虞祺哪裡還會相信他的話,道:「樞密使言重了,下官只是實話實說,若沒有壞了樞密使的事,那便最好了,不過,下官希望今後這等事樞密使能否另找他人,下官膽子小,可經不起這狂風暴雨。」
這完全都已經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了,這可不是他能玩的遊戲啊。
需要你的時候,我還是會找你的。李奇哈哈一笑,道:「你怕什麼,你那番話絕對是物超所值,這個狀元非允文莫屬,走吧,咱們邊走邊說。對了,嫂夫人身體還好吧?」
「蒙樞密使掛記,內子身體還好。」
「哦,今年高麗那邊又給我送來了不少上等的人參,待會你跟我一塊回去,拿十幾斤回去給嫂夫人補補身子。」
「十幾-——斤?」
「嫌少?那就湊個整數二十斤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