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至此,李奇的話已經非常明顯了,就是朝廷、百姓對科考的看重已經形成了一種誤導作用,讓百姓以為其他學問都是旁門左道,只有治國聖典的儒學方為正道,造就儒學盛極一時,雖然李奇沒有直接批評儒學,但是卻間接的提出儒學過於霸道了。
這一番話引起了不少大臣的不滿,一大臣就站出來道:「科考的目的乃是為國家尋求治國人才,當然得考治國之道,此何錯之有?」
又有一大臣道:「若是照樞密使之言,那天下豈非儘是儒生,我看也不盡然吧,我大宋不管是工業、商業都遠勝歷代,不知樞密使又作何解釋?」
李奇輕輕一笑,道:「二位似乎都沒有聽清楚我的話,我可沒有說科考毀盡其它行業,只是說除仕途以外的行業,都形成了一種被迫行業,但問題是國家需要的是百花齊放,而非一種人才,若是一個人就剩下頭了,那還有什麼用,如今精通四書五經的人士多不勝數,隨便在街上都能找到一個,但是由於這種人才的溢滿,導致很多人才都被拒之門外,朝廷應該想辦法疏導各類人才,讓他們各司其職。」
趙楷道:「那不知樞密使認為應該怎麼去疏導?」
李奇笑道:「回皇上的話,若是單個的人,那麼一對一教導就行了,但是天下人的話,就需要朝廷的政策去改變這一現象,至於如何疏導,萬變不離其宗,是什麼促使這一種現象形成的,就應該從何處下手。」
趙楷皺眉道:「你指的是科考?」
「正是。」
秦檜眼中閃過一抹慌張,急忙站出來道:「皇上此舉萬萬不可呀,科考源自隋朝,興自我朝,乃我朝立國之根本,滿朝文武皆是出自於此,豈能隨意更改,若有不當,恐天下大亂,還請皇上三思。」
胡義見秦檜都這麼慌張,雖然還沒有明白,但是也緊隨其後,站了出來道:「皇上,科考乃是為國選才,是非常神聖的,受天下讀書人的推崇,可沒有哪個朝代用科考來選舉工匠、農夫的,若是如此,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科考的威嚴何在。」
秦檜一邊的臣子紛紛站了出來反對。
而鄭逸打了哈欠,稍稍往後挪動了兩小步,將戰場給他們騰出來了,這水已經夠渾了,若是他再參一腳進去的話,那可就亂成一鍋粥了,他在這朝堂上很少與人爭鬥,你們爭你們的,我反正將這錢管好就行了。
他越是這樣,趙楷就越信任他,趙楷就是希望這麼一個人來提他管財政,要是這管財政的都參與到政治鬥爭中,那關係真是錯綜複雜了,畢竟財政的覆蓋面太廣了,朝政必將大亂。
李綱突然站出來道:「皇上,微臣有本上奏。」
李奇瞧了眼李綱,暗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出來了,那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秦檜見李綱突然站出來,心中暗嘆一聲,豈有此理,這廝每到關鍵時候就屢屢壞我大事,早知如此,當初真不應該提拔他上來,真是一步錯,步步皆錯。
趙楷如今都頭疼不已,連說話的心思都沒有了,簡單道:「說。」
李綱道:「樞密使常常提到一種關係,喚作『供需關係』,這一種關係常常運用在商業中,客人需要什麼,商人就供應什麼,如果商人供應客人不需要的東西,那這買賣必定虧本。
然而,從科舉的意義來看,也是一種供需關係,朝廷需要什麼人才通過科舉去獲取,如果朝廷大開科舉之門,需不需要都招收進來,就造成了冗官的現象,這跟商家的囤貨現象很是相似,若是貨物一直慢慢積累,但是卻又賣不出去,那必定血本無歸,這其中的痛苦我朝已經有過深刻的體會了。」
趙楷點點頭道:「愛卿言之有理,科舉不僅僅是一場考試,還直接影響到了國家社稷,必須得根據國家得需要來招收人才。」
由此可見,李奇帶來的遠不止表面看到的那些東西,其實他的很多理論都可以運用到各個方面,其中也包括政治方面,李綱借用經濟的供需關係來形容科舉也是合情合理。
『皇上聖明。」
李綱拍了一句馬屁,接著道:『有道是,盛事求治,亂世求強,由此可見時代在變,人也在變,國家的需求同樣在變,那還有什麼理由,這科考不變,若是科考選取的人才不是朝廷最需要的,而是無關痛癢的,那樣才可能導致科考走向衰敗。」
秦檜道:『李院長莫不是指那些從科考脫穎而出的進士都是無關痛癢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李院長同樣也是進士出身吧。」
毛舒突然站出來道:『李院長此話絕非此意,李院長只是說科考不能一層不變,這樣對科考本身而言,亦非好事。」
『我正是此意。『李綱笑著點點頭,道:『當初樞密使建議成立立法院時,曾也說過,律法當與時俱進,同樣的,科考也應該與時俱進,其實治國之道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一味的墨守成規,換來的只是不斷的退步,要強,首先得求變,如今我大宋能夠在幾年間恢復到熙寧年間的強盛,甚至於更強,靠的是什麼,無非就是變法,然而,所有的制度都在改變,唯獨這科考不變,這如何能行?」
毛舒道:『啟稟皇上,如今立法院剛剛成立不久,急需人才,可是在科考中鮮有律法知識,長此下去,對於立法院的發展極為不利,所以微臣懇請皇上在科考中加入法學的知識,以求達到真正的以法治國。」
話說到此,誰都明白了,這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政治鬥爭,而是儒法之爭,李綱,毛舒隨都是儒生出身,但是他們兩個一個是立法院院長,一個是司法院院長,如果他們想要保證自己的權益,那麼肯定要轉投法家,如果還是獨尊儒術,那麼立法院,司法院的地位可能真的會變成無關痛癢,一旦法家起來了,人人都推崇以法治國,那麼二院的地位肯定也是水漲船高。
這是一筆很容易的算的帳,他們二人沒道理看不明白。
趙楷輕輕點了下頭,如今立法院的出現,幫了他很大的忙,他嘗到了甜頭,既然如此,不可能不去完善立法院,那麼在科考中加入法學的知識,就是勢在必行了,要知道他還打算普及律法,撰寫國家基本法,就更加需要這方面的人才了。
他這一點頭,秦檜汗都出來了,心裡懊悔不已,他還真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工匠的請辭會引發出這麼大的問題來,事到如今,他算是反應過來了,知道這一切十有八九是李奇暗中操縱的,這其實都不用想,因為這完完全全的就是李奇式進言。
當然,他也知道,李綱,毛舒不見得是跟李奇串通好的,多半還是李綱,毛舒見縫插針,想搭上這趟順風車,因為這對於他們而言,的確是一件好事。
然而,現在才醒悟的秦檜已經為時已晚。
白淺諾突然站出來道:『啟稟皇上,商務局與立法院也有著同樣的問題,商務局成立至今已經有好幾年了,但是朝廷很少調派人來商務局,商務局的官員八成都是從商人中挑選出來的,這些商人雖然精通行商之道,但是缺乏對大局的認識,國家的利益畢竟和私人的利益是截然不同的,而且,最近商務局所涉及的事務是越來越多,而上一次又調派了不少官員去交趾,大理,導致商務局人手捉襟見肘,此番年關,商務局有不少官員積勞成疾,如今紛紛在家休養。」
秦檜質問道:『既然少人,你為何不向吏部說明,增派人手。」
白淺諾道:『我曾去吏部申請過,而吏部也調派了官員前來,但問題是,吏部調來的人只知道四書五經,有些人連最基本的帳單都看不懂,這帳目一字之差,可能就會造成巨大的損失,這份罪責少宰你來當麼?」
這白淺諾與秦檜可是老對手了,那真是針尖對麥芒,說起話來,誰也不虛誰。
秦檜由於已經被李奇打亂了陣腳,以至於被白淺諾說的啞口無言。
李奇看的暗笑,小秦呀,你這算的了什麼,我在家可是天天受到這位美女的壓制,現在走在街上連多看眼美女都得出一身冷汗。
白淺諾也沒有乘勝追擊,繼續說道:『如今多數從科舉選上來的人才,對於經濟方面都不是很懂,只知道簡簡單單的計算幾個數目,而且他們對民間買賣更是一竅不通,商務局主要的職責就是針對民間的買賣,我又怎敢亂用,只能讓他們從最低做起,慢慢培養,但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故此前幾日商務局又開始對外招人了,甚至還跑去太師學院招人,微臣有負聖恩。」
胡義哼道:『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有何憑證,誰都知道你們李家跟蔡太師的關係匪淺,這裡面有沒有貓膩恐怕也就你自個知道了。」
李奇呵呵道:『胡尚書你就是最好的證明啊!」
這都欺負到李家頭上來了,李奇這個家主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胡義一看到李奇就發虛,慌張道:『你可別誣賴我。」
『怎麼會了。『李奇笑吟吟道:『胡尚書貴為戶部尚書,對經濟方面應該非常了解,這樣吧,我隨便出個經濟方面的問題,胡尚書若能答上來,那就證明經濟使此言有誤,若是答不上的話---。」
他話還沒有說完,秦檜就道:『樞密使此番比較,卻是不妥,戶部和商務局一直都是各司其職,所處理的政務全然不同,若一概而論,有失公允,我想論經濟方面,哪怕是三司使也不是樞密使和經濟使的對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