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服軟?
果不其然,就如呂夷簡預料的那樣。
興平公主回京的第二日,他和韓琦便接到了耶律宗真召見的旨意。
大殿之中,年輕的遼主坐在御座上,在他的身旁,是國舅蕭孝穆和樞密副使耶律宗范。
不錯,就是那位曾經出使大宋,並且順利拖延了蕭孝忠的三韓郡王,如今算是徹底在遼國朝中翻身,成為了耶律宗真最信重的年輕一輩的大臣。
「見過北朝天子。」
站在殿中,呂夷簡的態度不卑不亢,拱手為禮。
耶律宗真倒是神色帶笑,擺手道。
「免禮吧,貴使請坐。」
說罷,讓人搬了兩個墩子過來,放在地上,呂夷簡沒怎麼猶豫,拱手致謝之後便坐了下來,韓琦倒是識趣,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夠,所以,依舊站在呂夷簡的身後。
耶律宗真見狀,倒是也沒有繞彎子,很快便開口道。
「今日請貴使前來,所為何事,想必貴使心中應該也很清楚。」
「党項一族,素來對南朝北朝俱是恭順,如今的党項之主元昊,更是朕的姐夫,党項與我北朝之間,多有貿易往來。」
「但是如今,南朝突然派兵,襲擊了党項一族的宥州和綏州兩處,這怕是不妥吧?」
這番話的口氣很客氣,但是,態度卻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這副架勢,就好像之前和呂夷簡一塊密謀著,怎麼用經濟手段蠶食西夏的人不是他一樣。
看著對面這位臉不紅心不跳的契丹國主,呂夷簡倒是早有準備,道。
「北朝天子容稟,宥,綏二州,本就是我大宋之土,何況,党項一族多年以來,對我大宋屢有不敬,此次出兵,不過是小懲大誡而已。」
這次出兵的藉口是什麼,呂夷簡作為宰執大臣,當然是非常清楚的。
不過,眼下不是公開場合,雙方都是明眼人,自然也就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眼瞧著呂夷簡就這麼大大方方的承認,大宋這次出兵,就是為了要攻陷這兩州之地,耶律宗真倒是微微有些意外。
從他得到的消息來看,西夏那邊,宋人可是咬死了這次出兵,就只是為了保護『榨場」,意外發生了衝突而已。
「好,呂參政果然是坦蕩之人。」
耶律宗真點了點頭,對呂夷簡的直白表示讚賞,不過隨後,他就斂容開口,道。
「既然是為了小懲大誡,那麼如今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邊境戰事一起,苦的是天下的百姓。」
「說到底,此次南朝出兵,無非就是因為元昊故意阻撓商路,如今元昊經過這個教訓,也已然悔過。」
「朕聽說,南朝之前和元昊達成了約定,在宥州和綏州設置榨場,並可以派千人以內的宋軍保護。」
「那麼這次,朕就來做個和事佬,這樣吧,此前的約定照舊,宥州和綏州此後就作為榨場使用,南朝和党項,各自出兵一千人負責保護著兩處的安全,也作為雙方的邊境緩衝,如何?」
呂夷簡略微沉吟。
看得出來,耶律宗真還是顧及到大宋這邊的反應的,他也知道,已經吞下去的東西,想要吐出來非常困難。
所以,並沒有像元昊之前那樣,要求大宋歸還宥州和綏州,而是提出了一個類似雙方共管的辦法。
如果說,要是換了以前的話,面對這樣的讓步,呂夷簡說不定順著台階就下了。
因為,能夠在遼主面前拿到這樣『優厚」的條件,已經是很難能可貴了,回朝之後,必定能夠得到舉朝上下的讚許。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了。
輕輕嘆了口氣,呂夷簡道。
「國主容稟,並非是我不願答應,實在是臨來之前,我朝陛下有嚴令,宥,綏二州,既設榨場,其一應防務,管轄,皆需由我南朝負責,聖命難為,我實在沒有辦法。」
這話是實話,但顯然不是耶律宗真想要聽到的話。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旁的蕭孝穆冷聲開口,道。
「呂參政,你可知道,党項一族,乃是我朝陛下欽封的駙馬都尉,如今他治下之土無故遭襲,
若我大遼沒有半點反應,豈非令天下人恥笑?」
這會倒開始強調姻親關係了?
呂夷簡默默的撇了撇嘴,倒是也並不跟對面繼續打馬虎眼,道。
「我與國主,此前也算打過交道,此次國主親自出面,我朝陛下也不會不給面子,只是,宥州與綏州並無可以商議之處。」
言下之意,其他地方可以商量!
「哦?」
耶律宗真聞言,頓時來了興趣,往前俯了俯身,道。
「仔細說來。」
於是,就在呂夷簡在上京城中,和遼主談判的時候,另一邊,鹽州城中,范仲淹也終於再次等到了張元。
「張宰相,我們又見面了。」
時隔數日,依舊是在府衙當中,依舊是原本的位置,這一次,范仲淹卻更加的氣定神閒。
不過,看著對面這張笑眯眯的臉,張元心中卻忍不住升起一陣惱怒。
想起上次不愉快的溝通,張元決定單刀直入,道。
『范諫議,你不是說,之前大軍進駐宥,綏兩州,是為了保護榨場嗎?」
「那麼,如今你宋軍又出現在了我夏州附近,作何解釋?」
這番話頗有幾分咄逼人之意。
然而,范仲淹卻露出了幾分異,道。
「你說什麼,夏州?是我大宋的軍隊嗎?沒聽說啊——
說著話,他朝著兩側的隨從看了一眼,後者紛紛搖頭。
於是,范仲淹重新轉回頭來,道。
「張宰相恕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驛館當中,等候西平王的消息,倒是沒跟朝中聯絡。」
「這樣吧,等我回去詳細問問,看看具體是何狀況,等弄清楚了,我們再談,如何?」
范仲淹的神色十分誠懇,但是,在張元看來,卻十分欠揍。
他是絕對不相信,范仲淹會不知道宋軍已經繼續向前逼近了的。
且不說,如今的鹽州肯定有宋人安插的探子來傳遞消息,就算是沒有,范仲淹若真的不知情,
面對這種消息,必然會驚慌失措。
要知道,宋軍對夏州開戰,固然能讓西夏感受到壓力,但同時,如果西夏真的打算撕破臉的話,那麼第一個,肯定就要拿范仲淹來祭旗。
對方到現在都如此鎮定,只能說明,他早就得到了消息。
深吸了一口氣,張元努力擠出一絲笑意,道,
「范諫議,你之前也說了,這次的事情就是一個誤會,既然是誤會,解開了便是。」
「我此次前來,帶回了吾王的誠意,吾王答應,只要宋軍不再繼續向前,從夏州附近撤走,此前的一切衝突,都可當做沒有發生,有州和綏州,也交由宋軍保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