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相公高明
耶律宗真到底還是顧忌著蕭氏的影響力，也顧忌著蕭孝忠辭官之後可能引起的舊臣恐慌，
所以，待蕭孝忠出宮之後，很快便有旨意降出。
封蕭孝忠為楚王，暫領交子務諸事。
這個消息一出，上京城當中頓時議論紛紛。
驛館當中。
韓琦和范仲淹匆匆將這個消息報給了呂夷簡之後，總算這位呂相公的臉上，總算浮起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
「此消息一出，通兌一事，已有七成把握！」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都微微有些異。
陳堯佐不由問道。
「相公何以有這等把握？」
於是，呂夷簡掃了幾人一眼，略帶著幾分神秘道。
「你們可還記得，之前我讓你們去各家府邸送禮時，說的什麼？」
這——
眾人對視一眼，隨後，韓琦答道。
「記得，當時相公囑咐我等，到了各家府邸，不必諱言，就說我使團是前來與契丹溝通兩朝通兌一事，還說了許多通兌之後的好處，希望他們能夠在契丹朝堂之上多多美言。」
這話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在場的這些人，雖然官職有高有低，可都是京官，平素也免不了有人上門來求幫忙，說辭都是同樣的一套。
不過，韓琦這番話說完之後，一旁的范仲淹倒是神色一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遲疑道。
「下官記得，相公之前說過，讓我等去各家府邸，是為了散布消息，所以說，相公是打算，用這契丹眾臣之力，來促成此事？」
聞言，韓琦的眉間有些疑惑，反駁道。
「可是，那些大臣並沒有真的幫忙啊！」
范仲淹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看向了呂夷簡，後者目光微動，不由嘆了一聲，道。
「果然還是希文聰慧，你既然猜到了，不妨說出來吧。「
此時，韓琦和陳堯佐二人，還是一頭霧水。
見此狀況，范仲淹對著呂夷簡拱了拱手，隨後道。
「那下官便斗膽言之。」
「此前，我等在上京城中遭到冷遇，便曾經猜測過，這是契丹國主在故意待價而沽，想要讓我等主動找上門去，好在談判當中取得有利地位。」
『這是個壞消息，但是反過來看，這也意味著，契丹國主是有談判的意願的，只不過對於要做出這麼大的讓步有些不甘而已。」
「所以，對於我等來說，其實要做的就是，讓契丹國主放棄這種想法，不再糾纏於這些條件。
這話說出來，一旁的韓琦等人頓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這裡可是契丹的上京城，在人家的地界上，連對方的面都見不到，就想著要改變對方的想法，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范仲淹自然也看出了他們的想法，於是，繼續道。
「其實要做到這一點，最關鍵的就是，讓契丹國內覺得，通兌是利大於弊的即可。」
「韓御史，你覺得，若是通兌真的開始了，那麼，對誰是最有好處的？」
韓琦沒想到范仲淹會突然發問，一時之間有些蹉曙，遲疑片刻後，他試探著道。
「對於———契丹的這些商人？」」
「不對，是在錢莊當中有參與的這些達官貴人！」
范仲淹搖了搖頭，很快便一針見血的給出了答案。
『按照我朝的通兌章程，許大宋商人進入契丹境內貿易，反過來契丹商人，卻只許到邊境榨場貿易，這對於商人來說，並無太大益處。」
「但是，對於那些在錢莊當中有參與的達官貴人，就不一樣了。」
「如若是兩朝相互通兌，商賈都可到對方境內貿易，那麼，大量的通兌就會放在我大宋境內。
韓琦點了點頭，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大宋的物產豐富，一旦允許契丹商人進去，那麼，他們肯定會在大宋大量購置貨物，理所當然的，大量的通兌，也就會出現在大宋境內。
「從契丹商人的立場，甚至是從這個契丹來考慮，肯定這樣做是最好的。」
「但是，這對於那些在錢莊有參與的達官貴人們，卻未必是好事。」
「反之，如果只許大宋商人到契丹地界貿易，那麼，這些商人到了契丹，勢必要將自己的錢銀交子，都換成契丹的交子，如此一來，大量的通兌就必然是在契丹境內。」
「這些達官貴人們什麼都不用做，自然有大批大批的大宋商人送錢上門，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說，有些時候，個人的利益，和大局的利益，並不完全是相同的。
這番道理，著實可謂是引人深思。
「不過—.」
這個時候，韓琦遲疑著再度開口，道。
「即便如此，這些契丹重臣，不還是什麼都沒做嗎？」
「那是因為他們都在觀望！『
范仲淹搖了搖頭，道。
「通兌一事，畢竟是涉及到兩朝之間的大事，即便是對這些契丹重臣都有好處，他們也不會主動出頭，尤其是在搞不清楚契丹國主到底是何態度的時候，就更是會選擇觀望。」
「想要他們出頭，這些禮物是不夠的，只能是他們覺得，這件事有成功的希望的時候！」
「所以現在，就是他們覺得有成功的希望的時候？」
韓琦問道。
「不錯——」
這次開口的，是呂夷簡，他拿起手中剛剛送來的消息，道。
「蕭孝忠此前是北府宰相，契丹的朝中重臣，雖然說，他此前受到契丹國主忌憚，被調出了上京做南京留守。」
「但是，這亦是一個重要官職，在外人看來，並不能算是完全意義上的貶謫。」
「對於契丹朝中來說，如今契丹國主正在展示對蕭氏一族的信任，以維持朝局穩定。』
「但是，蕭孝忠卻將了他一軍，用辭官來作為抵抗。」
「無奈之下，契丹國主只能妥協，答應蕭孝忠的要求，並且，為了展示他沒有打壓蕭氏之意，
還特意為蕭孝忠加官進爵」
話說到這，在場眾人基本上都已經反應過來了。
陳堯佐眼神一亮，道。
「所以，如今在契丹朝中的這些大臣眼中，蕭孝忠以楚王的身份兼管交子務，只能說明，契丹國主對此事非常重視，以致於，要讓曾經擔任北府宰相的蕭孝忠來專門負責此事。」
「如此一來，他們便不會再有憂慮，為了自己未來的利益，會竭盡全力，推動此事成行。」
「正是。」
呂夷簡點了點頭，道。
「不出意外的話，要不了幾日，我等應該就能接到契丹國主的召見了。」
「相公高明。」
眾人這才放下了心，紛紛拱手之後，下去準備。
不過，范仲淹卻留了下來。
「怎麼，希文還有何事嗎？」
呂夷簡已經大致猜到了對方想說什麼，坐在原處，含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