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迷霧之中
韓琦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沉默了下來，也都紛紛看向了呂夷簡。
他們誰都清楚，談判談的就是一個主動權，
事實上，雙方現在都在繃著。
大宋這邊暫且不說，就算是契丹那邊，哪怕是他們所有的猜測都屬實，也未必就說明耶律宗真就當真完全放棄了通兌。
最多就是，對於現在的耶律宗真來說，兩朝通兌已經不是一個十分迫切的需求。
拋掉具體的政治事件，放在更大的視角去看。
這些年來，契丹物產不豐，一直希望能夠和大宋擴大貿易往來。
通兌一事，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種變相的擴大貿易。
所以，站在契丹的立場上來說，通兌肯定是有好處的。
至於大宋這邊，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這幾個人此次前來，就是帶著任務來的。
故而，在通兌一事上，其實雙方都有需求，只不過現在，誰也不願意主動挑起話頭。
誰先開口，便意味著是已方在求著對方，會在談判當中落入下風。
這個道理並不難想清楚，
但是，光有道理，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對於使團來說，時間不在他們這邊，耶律宗真如今已經控制了契丹的局勢，所以，他等得起。
哪怕是這次不成，以後再找機會便是。
可如果他們這些人這次沒談成，那麼回朝之後，肯定是會引起官家不滿的。
更何況，雖然沒有具體的消息，但是臨出發之前，他們可是聽說，夏參政此次前往党項，也和此事有關。
換句話說，如果契丹這邊沒有談成，很有可能還會影響和党項的通兌。
這個責任，顯然在場眾人都是不想擔的。
所以，目前來看，唯一的辦法就是放低身段，主動去找契丹國主，代價就是，可能要讓渡一部分利益。
而這個決定，只能由使團的正使呂夷簡來做！
「既然契丹國主不急著談此事，那我們也不著急。」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當中，呂夷簡卻搖了搖頭，道。
這話一出，眾人有些沉默，皆不明白這位呂相公在考慮什麼。
見此狀況，呂夷簡沒有直接解釋，而是問道。
「我讓你們打探的消息，打探的怎麼樣了？」
聞言，韓琦和范仲淹對視一眼，隨後，范仲淹道。
「回相公話，按您的囑咐，這些日子，我們在上京城中逛了不少店鋪，確實發現，上京城中已經有不少商賈，都開始使用交子了。」
「不過，這些交子並非是契丹所設的交子務印製的，而是此前蕭孝忠提到的蕭氏錢莊所發行的。」
這些日子，雖然說他們都被冷在驛館當中。
但是，呂夷簡也並沒有坐以待斃。
既然那位契丹國主說，讓他們好好看看上京風物，那呂夷簡便索性讓韓琦和范仲淹二人每日都四處出去閒逛，順便打探消息。
韓琦接話道：「除了蕭氏錢莊的交子之外，這些日子，我們也試著用了一下党項的交子，發現至少在這上京城中，並不好用。」
「大多數的商人，並不認党項的交子，但是，大宋的交子，有那麼幾個鋪子，卻是認的。」
「除此之外，我們還去了那個所謂的蕭氏錢莊，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說著話，韓琦從袖中拿出一份文書，遞了過去。
這是這些日子，他們打探到的所有消息的匯總。
呂夷簡細細的看了一遍，隨後抬頭，若有所思道。
「所以說，這個蕭氏錢莊，名為蕭氏，但其實參與的不止是蕭氏一家，還有契丹國中其他的大家族。」
「不錯——」
范仲淹點了點頭，道。
「這個蕭氏錢莊，本就是契丹太后為了拉攏各家貴族所設，所以，裡頭入股的除了蕭氏內部的各個派系之外，其他在契丹有頭有臉的大家族，諸如韓氏，劉氏等也都有參與。」
「甚至於，據小道消息稱，像是渤海族和其他的一些小族，也在其中占有份額。「
「正因如此，蕭氏錢莊發行的交子，才能在上京城中暢通無阻，發揮和金銀幾乎相同的效用。」
「蕭氏錢莊——蕭氏———·
呂夷簡捏著手裡的文書，眉頭緊皺，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在場眾人有些一頭霧水，但是，看著明顯正在沉思的呂夷簡，也不敢打擾，只能屏息以待。
片刻之後，呂夷簡輕輕靠在椅背上，將手裡的文書放在身旁的桌子上，似乎在苦惱什麼。
隨後，眾人便見呂夷簡忽然起身，徑直走進了內間的臥房當中。
正在他們在猶豫，是該離開還是該跟著進去的時候，卻見這位呂相公已然走了出來，道。
「你們去替我遞個帖子，明日我要出去一趟，拜訪一位契丹重臣。」
「相公要拜訪何人？」
呂夷簡眼神一定，輕聲開口道。
「新任的漢人行宮都部屬，契丹國主剛換的老丈人—蕭孝穆！」
翌日，剛剛換上新牌匾的燕王府上，蕭孝穆看著眼前的中年人，不由一陣皺眉，道。
「五弟，今日你來尋我，到底有何事？」
蕭家一門五兄弟，老大蕭孝穆為人持重，素來謹慎低調，與之相對的，則是蕭孝忠，喜弄權術。
這兩兄弟，平素的關係只能算得上是一般。
所以，面對在自己府上待了半天，卻只是顧左右而言他的蕭孝忠，蕭孝穆也沒有什麼耐心，索性直接問道。
然而，蕭孝忠卻只是擱下手裡的茶碗，挑眉問道。
「怎麼，如今阿姐失勢，我也成了討人嫌的，二哥不願意與我說話，如今到了大哥府上，也急著要趕我走？」
這般狀況，讓蕭孝穆有些頭疼。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在為什麼而不滿，嘆了口氣，他開口道。
「老五，你也不是第一天在朝堂上待了，如今朝局如何，你回來這麼長時間，也該知道的差不多了。」
「阿姐的事，的確是陛下做的有些過分，但是，現在木已成舟，陛下對我蕭氏一族倚重依舊。
「至於你--雖然陛下暫時罷掉了你北府宰相的官職，讓你出任南京留守，可這也只是一時的，有大哥在上京城中，過不了幾年，自然你會有調回來的機會。」
蕭孝忠聞言，目光不由一凜，心中也冷笑一聲。
他當然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耶律宗真那個小混蛋，大逆不道的囚禁了自己的母親，表面上裝出一副仁義禮智的樣子，當著文武群臣的面熱情的歡迎他回朝，可結果呢，還不是反手將拿掉了他北府宰相的位置。
壓下心中的憤怒，蕭孝忠面上不動聲色，道。
「大哥誤會了，朝中之事木已成舟，我豈會不知，今日前來，實則是有另一樁要事，要同大哥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