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官制所
翌日,紫宸殿上。
雖然說是要在朝上商議,但是,王欽若卻也沒有直接在早朝上就把包拯的奏札拿出來,而是特意在早朝後帶著中書大臣留了下來,算是開上一個,有皇帝參加的擴大版政事堂會議。
「啟稟陛下,關於包拯的這份奏札,昨日中書已然商議過了,只是,此事重大,諸宰執之間意見也各有不同,故而今日前來提請聖裁。」
將奏札奉上,王欽若簡單的描述了一下昨日的議事結果。
「臣和錢參政都覺得,包拯所言鞭辟入裡,直指朝廷積弊,應當採納,並宣召包拯進京委以重任。」
「不過,李相公和魯參政以為,包拯所言狂悖,其所言改制之事,有違祖宗法度,若納此言,
必使朝堂動盪。」
「到底該如何處置,還請陛下聖裁!」
御座之上,已經看過舍人送來的紀要的趙禎,自然是對此事的狀況,早已經有了了解。
將奏札拿過來又看了一遍,他便將目光看向了李迪和魯宗道,問道。
「李相,魯參政,你們為何覺得,包拯此言狂悖?」
魯宗道最是直接,遲疑片刻,見李迪沒有直接上前的意思,自己便上前道。
「回陛下,臣並非覺得,包拯所言全無道理,只是,他要重修官制,此事牽涉太廣,太過激進,稍有不甚,便是朝廷動盪。」
「旁的不言,若依這份奏札當中所說,各省,台,寺,監無領空名者,無功而恩蔭得官者,不稱職者俱行罷黜,至少要裁撤掉如今朝中三成以上的官員,若是標準嚴格,甚至可能要超過五成。」
「這般龐大的官員數量如何安置,裁撤之後,外間又該對朝廷,對官家如何議論,包拯不想,
但是臣等卻不敢視而不見。」
「除此之外,朝廷多年以來禮重讀書人,自陛下繼位以後,更是厲行科舉改制,增加中舉人數,若是依照這般法子裁撤,科舉人數勢必要縮減,如此一來,必引發天下士子不滿。」
「諸般壞處代價太大,故而,臣以為此議不妥。」
顯然,這一日的時間,魯宗道回去之後,是認真的思考過包拯提出的方案到底有多少可行性的。
應該說,這並不是包拯方案的問題,而是要解決官,必須要面對的事情。
所謂官,最簡單的解釋,就是不幹事兒的官員太多,既然如此,裁撤便是。
道理簡單,可實際操作起來,卻會遇到各種問題。
其中最尖銳的,就是魯宗道剛剛說的這兩個,要裁撤官員,那麼裁誰?
不管裁誰,一旦數量超過一定程度,那麼,都必然會引發激烈的反彈。
這便算是得罪了朝中的官員。
官員裁撤,相應的科舉錄取人數也要變少,如此一來,便算是得罪了未入仕的讀書人。
這兩個問題如果解決不了,可以預見的,不管是從政策推行的難度上,還是最終的落實上,都必然會阻力極大。
隨後,李迪也上前道。
「陛下,臣以為新政欲行,當以富國,強軍,利民三者為主,改革官制並非急務,或可容後推行。」
這話一出,一旁的呂夷簡倒是挑了挑眉,心中輕輕舒了口氣。
看來,昨天他對李迪的勸慰還是有效的,這位李相公,到底還是有些分寸的。
然而,二人的這番話說完,趙禎卻搖了搖頭,道。
「這份奏札,昨日是朕讓人送到政事堂的,其中包拯所言,朕覺得十分有理。」
話音落下,殿中眾人頓時有些面面相。
要知道,按照以往議政的慣例,這種時候,皇帝本應該將話語權交給支持包拯的王欽若一派。
然後兩邊相互辯論,最終看哪邊的聲勢更強,最終再順理成章的做出裁決。
可誰曾想,這回官家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還怎麼說?
短暫的愣愜之後,魯宗道和李迪對視一眼,紛紛打算繼續開口。
然而,他們剛一抬頭,便瞧見官家抬手制止了他們。
「二位卿家方才所說,朕都明白。」
「新政自當以富國,強軍,利民為目的,但不管什麼政策,都需要人來執行。」
「祖宗之法,用士大夫治天下,然而如今,朝堂上下因循之風盛行,官員相互肘,庸碌無為。」
「這般官僚,便有新政,也難成事。」
「所以,正因為朕欲行新政,才需先革官制!」
這一番話,算是駁斥了李迪剛剛的言論。
緊接著,趙禎將目光看向魯宗道,道,
「至於官制如何修訂,職官如何刪改,如何保證新舊官制能夠平穩過渡,朝中充充諸公,想必定能拿出一個讓朕滿意的章程。」
眾人原本還待官家能夠拿出什麼行之有效的辦法,結果—-就這?
在場的一幫宰執面面相,遲疑片刻後,王欽若問道。
「陛下的意思是,讓臣等商議?」」
於是,趙禎搖了搖頭,道。
「中書事務繁雜,朝廷官制繁瑣,若要更訂,恐怕耗時良久,所以,朕打算臨時設一衙門,名為官制所。」
「擇兩府大臣一人兼任主持,另從翰林院,六部及御史台中擇良正之人兼任參與,共同編訂新制。」
「以三月為期,成制之後,再上朝議討論。」
「諸卿以為如何?」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頓時一陣苦笑。
您這名字都起好了,可見是早就已經盤算妥當了,既然如此,他們再說什麼,還有意義嗎?
低頭思索了片刻,眾人也只得道。
「陛下聖明。」
一旁的李迪和魯宗道,雖然心中仍然持保留意見,但是,倒是也沒多說什麼。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們放棄了,而是—————-時候未到。
客觀來說,他們是很清楚,官場當中是存在問題的,所以,他們並不反對在官制上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革。
但問題在於,他們覺得包拯的方案太過激進,引發的動盪程度太大,所以才予以反對。
至於現在,他們沒有繼續開口的原因也很簡單。
官家雖然讚許包拯的方案,但是,並沒有直接予以全面採納,而是打算專門設一個機構來詳細更訂新的官制。
既然如此的話,那麼接下來的關鍵就在於,誰來負責這個官制所?
毫不誇張的說,誰能拿到這個差事,就可以很大程度上,決定官制改革的程度和方向。
這可比在朝堂上打嘴皮子管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