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包拯
和貝丘縣同樣的情形,出現在了許許多多的地方。
廬州合肥縣,一處不起眼的草廬旁,三十出頭的中年人穿著一身短打,將手裡的鋤頭擱下,在門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
聽到外間的響動,門內走出一個秀美的女子,同樣身著一身粗布衣裳,道。
「官人回來了,快些進來,歐陽縣尹到了,正在屋中等著官人呢!」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名穿著官服的青年人走了出來,趨步上前,道。
「見過包兄。」
「包兄這又是剛從田中歸來?」
這名剛剛回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包拯。
按理來說,他已是官身,但是,因父母年邁,他上任之後沒兩年,就上表請辭,歸鄉奉養雙親。
大約兩年前,包家父母前後病逝,包拯便離開了故宅,在雙親墳前結廬而居,直至今日。
至於這名來拜訪他的人,名為歐陽修,天聖五年的進士,考中之後,剛好被外放到了合肥縣任知縣。
包拯雖然上表辭官,但是,他的情況還有些特殊,因為他並不是年老歸隱,而是為了奉養雙親暫別朝堂。
出於這個原因,朝廷念及他孝道可嘉,並沒有允准他的辭官請求,而只是罷免了他的差遣,本官仍舊保留。
待得守孝期滿,仍可赴京再次聽選。
所以,雖然如今包拯一副農民打扮,可他卻仍是實實在在的官身。
作為一縣之長,歐陽修治下有這樣一位前輩加同僚,自然是要好好結交,基本上逢年過節,都要前來拜訪一番。
「冬季時下,這田中莫不成也有什麼活計要做?」
跟著包拯進了房中,二者分坐,歐陽修開始寒暄起來。
聞言,包拯搖了搖頭,道。
「前兩日引水的田堤有些垮了,若放著不管,春日引水的時候就麻煩了,趁這兩日閒暇,修正一番。」
歐陽修於是笑道。
「包兄結廬而居,守孝已有兩年,可謂至誠,身為官身,卻甘願清貧,親自下地耕作,如此古君子之風,實在叫某欽佩不已。」
這番略顯吹捧的話,包拯早就已經習慣了,倒是也沒有在意,只是隨口道了一句。
「不過是閒暇時用以自娛罷了,和普通百姓相比,我這點農活,還是差得太遠了。」
隨後,他便轉入了正題,問道。
「今日縣尹前來,可是有何事尋包某?」
雖然說,歐陽修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過來拜訪一下他,但是,除了逢年過節之外,基本上,也就是有什麼不決之事,才會過來跟他商討一番。
畢竟,包拯雖然辭官守孝,但是也曾在官場當中待過,對於很多官場之上的門道和技巧,也都有些心得。
「包兄快人快語。」
聞言,歐陽修也正色道。
「不過,今日我來,卻不是為了縣中瑣事,而是有一樁大事,要告知包兄。」
說罷,他從袖中拿出一份公文遞了過去。
包拯展開一瞧,頓時霍然而起。
「新政?」
歐陽修也同樣起身,點了點頭,道。
「不錯,陛下已經下旨,命朝野上下,官吏軍民上書言事獻策,可見革除積弊之心已鑒,今日我來尋包兄,正是為此事而來。」
「包兄守孝,粗算下來,已有近兩年,再過三個月喪期便滿,如今陛下欲行新政,正是需要我等建言獻策,為國效忠之際。」
「似是包兄這等人才,豈可久居鄉野,家岳同三司使林特有舊交,若是包兄有意,某願寫信給家岳,請林計相為國舉賢,助包兄重返朝堂,不知包兄,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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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的岳父名為胥偃,如今為刑部員外郎,判三司度支司,是林特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
要知道,雖然此前選人改官,已經解除了幕職州縣官對朝中大員的強綁定關係。
但是,通過朝中大員舉薦,仍然是普通官員遷升最容易的選擇。
若是換了旁人,聽聞此言,必定會欣喜備至,立刻答應下來。
但是,包拯聽完之後,臉色卻反而變得平靜下來。
他沒有直接拒絕歐陽修,而是沉吟片刻後,道。
「多謝縣尹,不過,包某孝期未滿,如今還不想再入仕途,不過縣尹放心,官家既然有意革新朝政,包某自然不會無動於衷。」
「這份詔書當中已經有言,官吏軍民無論有無官身,皆可上奏言事,今日之後,包某便擬奏札,付驛站遣送京師,到時候,還望縣尹行個方便。」
話音落下,歐陽修的臉色有些失望。
他此前很早便聽聞,當初的瓊林宴上,官家對包拯讚譽有加,可以說,即便沒有舉薦,包拯也有很大概率,能夠在守孝結束之後重返官場。
所以,他才想著過來賣個順水人情,日後若包拯真的有所作為,也算是提前結個善緣。
官場之上嘛,關係都是這麼經營出來的———
「包兄孝道至純,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強,奏札之事包兄不必操心,寫好之後遣人送來,我自會派人快馬加急,送入京師。」
短短片刻之後,歐陽修便也很快調整好了心情,他是來結善緣的,可不是來得罪人的。
此這個人情能送出去最好,送不出去也不妨,似是那等別人一不順他意便暗中記恨的,在官場當中是大忌中的大忌。
事情說清楚了,歐陽修自然也沒有再繼續待下去的理由,又聊了兩句,便起身告辭。
不過,臨離開之前,他還是再度開口道「我知包兄有大才,雖說孝道不可廢,但是,忠君報國,想必亦是令尊令堂心中之願。」
「待孝期過後,包兄若是改了主意,可來尋我,今日之言不廢。」
面對歐陽修的再次邀請,包拯倒是平靜,同樣再次表示了感謝之後,他便將人送了出去。
屋外不知何時,又開始落了雪花,
包拯一路送歐陽修出了門,隨後,他在屋外佇立良久,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雪越下越大,直到屋中他的夫人都看不下去,忍不住出來喚他進屋,包拯這才回過神來。
隨後,便見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轉身悶頭便進了書房之中。
拿出筆墨,他站在案前思索了一陣,隨後,便斟字酌句的伏案開始書寫起來,每落一筆,便如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