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敵襲
既然到了西北邊境，種世衡這段時間下來，除了築城之外，剩下的時間，自然便是搜集關於党項的情報。
和大宋不一樣的是，作為一個遊牧民族，党項的軍隊建制，也是依託於部族來設立的。
概括而言，党項的軍隊從上到下，分為三個部分，分別是侍衛軍，擒生軍和部族軍。
其中，侍衛軍也即中央軍，來源有兩個，一是各部族的貴族子弟，二是部族軍的精銳，用以宿衛都城，人數不多，大約有兩萬餘人。
其次便是擒生軍，因其作戰尤喜以生擒敵軍為奴，故而得名，這是党項軍隊的主力，同樣是由各部族軍選拔而來，其主要任務，就是負責各地的作戰。
這兩者，共同構成了李德明對各部族的控制力。
至於最後的部族軍，屬於常備軍，分散在各地，其戰力並不出眾，且更多的受部族首領控制，
大型作戰條件下，多數情況是作為後備和後勤來使用的。
此前，在青澗城附近襲擾的党項軍隊，多數都是部族軍。
這些部族軍，本身就時常侵擾邊境，劫掠邊民，而青澗城的駐地，又恰好在宋和党項最交界的前沿，威脅到了一些部族的安全，所以，對方這才頻繁滋擾。
但是，擒生軍卻不同，它是直接受李德明控制的。
如果說這次來的真的是擒生軍的話···
「李元昊？」
聽到種世衡的話，狄青不由眉頭微挑，眼中閃過一絲躍躍欲試。
「聽說，這個李元昊是李德明的長子，以驍勇善戰著稱，前些日子，剛剛率軍攻下回甘州，
若有機會和他交手，屬下倒想見識見識，他到底是否如傳聞中的那般勇武。」
聞聽此言，種世衡先是一愣，旋即便不由苦笑一聲。
狄青到他帳下，算算也有幾個月了，如今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麼當初官家如此看重他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為戰場而生的奇才！
自打狄青來到青潤城之後，每次遇到敵襲，他都沖在最前面，手中一柄屈刀，有萬夫莫當之勇。
儘管只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但是，但凡是跟著狄青上過戰場的軍士，都無不被他這股勇猛氣概折服。
事實上，顧慮到此前狄青在京中招惹的那樁案子，種世衡遲遲都沒有給他擢升軍職。
可即便如此，現如今，這青澗城中的將士，在遇到敵襲之時，卻基本上都不約而同的緊緊跟隨在狄青的身後。
說句不誇張的話，這幾個月頻繁的敵襲，若是沒有狄青的話，光憑種世衡一個人，還真是沒那麼容易抵擋下來。
當然，這也不全是好處，比如現在，聽到擒生軍和李元昊的消息，狄青的第一反應，是躍躍欲試。
作為一個衝鋒在前的將領來說，這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如若是站在把握全局的戰略性考慮上來說——
「如今，興州傳來的消息，只說李元昊已經朝青澗城而來，可他到底為何而來，才是我最擔心的。」
眉頭緊緊皺起，種世衡的語氣當中，多了一抹憂慮。
要知道，如今党項和大宋之間，雖然偶爾有衝突，但是，至少明面上來說，還是保持著克制的和平的。
李德明雖然暗地裡小動作不少，可大規模的進犯，卻基本上是沒有過的。
青澗城雖然地處要地，可畢竟還在宋境之內，最多只能算是防禦性的工事。
按照種世衡的判斷，興建青澗城，或許會讓党項不滿，但是，因此而和大宋開戰的可能性，卻幾乎沒有。
了不起，也就是像之前一樣，不斷滋擾，阻撓築城的進度罷了。
可如今，李元昊要來的消息，卻不得不讓他開始質疑起自己的判斷。
畢竟，作為党項族未來的繼承人，李元昊的身份非同凡響，如果他真的親自前來襲擾青潤城，
事態一旦擴大，很容易便會讓大宋和党項的矛盾公開化。
到時候，作為引發戰爭的源頭，種世衡自己，只怕是性命難保。
更重要的是，如今朝中還是太后主政，一旦戰事爆發，而且還是因青澗城而起，種世衡擔心，
由官家提出，好不容易才漸漸有所轉機的朝局，會就此重新陷入保守當中。
不過，面對他的這個憂慮，狄青倒是顯得沒那麼擔心，沉吟片刻，他開口道。
「都監，狄青是個武人，不懂那些朝廷的事，但是，總還是懂得一些打仗的道理的。」
「現如今，我大宋不想開戰，党項也未必真的敢和大宋翻臉。」
「這些日子，屬下也和駐守在這的軍士們聊過很多，不管是以前的部族軍，還是這兩個月，疑似是擒生軍的這些賊寇。」
「他們的裝備有好有差，但是，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不敢穿著党項的軍服，也不敢打出真正的旗號。」
「這說明，對方心裡是有顧忌的，所以，都監也不必太過擔心，或許，李元昊只是前來巡視邊防的，也說不定·——
這番話，倒是讓種世衡的眉頭舒展了幾分。
也對，事已至此，擔心也無用，好好做好眼下的事才是正理。
命人儘快將傷員轉運進城，種世衡繼續向前，來到了築城的工地上。
此刻，數百軍士正搬著沉重的石塊壘砌著新的城牆，種世衡的目光掃過，很快，便定格在了不遠處一個破舊的草棚當中。
那是一個供築城的軍士暫時休息的地方，但是，此刻卻站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一身綠色官袍，明明是剛剛製成的不久，卻已經顯得有些破舊。
「張公一直都在這嗎？」
看著不遠處不斷的給軍士盛飲子的身影，種世衡嘆了口氣，側身問道。
狄青答：「是，大家都勸他早些去休息，但是，他執意不肯，白天黑夜都呆在這裡，說是要和軍士們同甘共苦。」
聞言，種世衡有些沉默，片刻之後，他開口道。
「前些日子京中剛剛傳來的消息，據說，張公的兩個侄兒，也被太后罷職為民了。」
這件事狄青自然也有所耳聞。
「都監，朝堂之事，我等還是不要摻和太多，張公如今雖然被貶，但是，皆因得罪了太后，等到日後官家親政，自然會重新啟用。」
「在此之前，我等只要保護好張公便是—」
種世衡嘆了口氣，沉默著點了點頭，道。
「也只能如此了。」
一樁樁的事件壓在心頭，讓二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於是，倒也沒有多呆，轉身就往城中走去。
築城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實在太多，種世衡也沒有時間一直待在這裡。
然而，就在二人轉身往後走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哨音霧時間便傳遍了整個營地。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