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計定
回到宮中,不出意外的,很快,趙禎就被劉娥叫了過去。
說到底,皇帝出宮,並不是小事。
雖然說,這次趙禎出去,並沒有鬧出像上次那麼大的動靜,但是,帶人直接闖進開封府,消息也不可能瞞得住。
所幸的是,有了之前的先例,劉娥倒是也沒有特別責怪趙禎的衝動,稍稍斥責了兩句,便詢問起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趙禎便將自己在開封府當中的所見所聞,大致說了一遍。
不得不說,劉娥是個政治嗅覺極其敏感的人,聽完了趙禎的描述,她幾乎是立刻就抓住了重點。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刻意針對雲驍衛?」
趙禎輕輕點了點頭,眉頭不由自主的,又皺了起來。
這整件事情,看似紛亂不已,又是涉及到外戚,又是涉及到宰相,甚至,裡頭還牽扯了殺人案子。
但是,追根究底,其實最核心,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就是雲驍衛。
根據狄青的描述,凡是入選雲驍衛的禁軍將士家人,不僅沒有受到應有的優待,反而還被屢屢為難。
其中像是狄青的哥哥狄素這等試圖去追根究底的人,甚至還會受到不明之人的毆打。
若說這背後沒有人指使,趙禎是萬萬不信的。
「大娘娘明鑑,如今沒有證據,我也不好下論斷,但是,可以斷定,此事背後必定隱藏著更深的內情。」
「我甚至懷疑,王蒙正,還有馮相的那個孫兒馮銘,說不定也都不是最幕後之人,只是————」
話至此處,趙禎也不由嘆了口氣,道。
「只是,此事如今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朝野上下,只怕都要為之側目,接下來這案子該怎麼查,著實是讓我有些拿捏不准。」
說這話時,趙禎的臉色顯得十分的為難。
但是,劉娥是何等樣人,豈會看不出趙禎心裡的小心思。
當下,她不由輕輕哼了一聲,道。
「你既然將人交給了張景宗,想必,心中已經打算讓皇城司來審這樁案子,何必還要裝作沒有主意,莫不是,當我這個老婆子老眼昏花?」
話音落下,趙禎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也只是片刻,他就坦然道。
「大娘娘明鑑,不論此事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樣的內情,但是事到如今,既然已經牽扯到了馮拯,那麼,就不是開封府和大理寺能查的動的了。」
話至此處,趙禎略微停了停,似乎是有些猶豫。
但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沒有避諱,遲疑著開口道。
「而且,不瞞大娘娘說,這樁案子古怪之處實在太多,交給外朝來查,我也確實不太放心。」
這話雖未明說,但是,隱隱間透露的意思,卻不容小視。
聞言,劉娥也是眼神微眯,道。
「官家是懷疑」
然而,這次趙禎卻只是搖了搖頭,道「大娘娘明鑑,我心中確實有些猜測,但是,事關重大,沒有證據不好亂說,可即便不是如我所想的那般,外朝的那些官員,人脈複雜,讓他們來查,怕是有諸多肘,若是想儘快得到真相,
非皇城司不可!」
劉娥有些猶豫,她明白趙禎的意思。
但是,這件案子和往常都不相同。
以往皇城司雖然也偵辦一些案件,但是,要麼是像雷允恭這般只涉及內廷的案件,要麼就是牽涉到劉從德這種外戚的案件,勉勉強強還算是師出有名。
可即便如此,上次錢莊的案子,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引得一干言官扣闕進諫,最終,還是劉娥頂著壓力,拖延時間到案子辦完,才算是逼得那些無奈的官員罷手。
至於這次,底下那幫大臣請求歸政的案件,雖然也是皇城司在查,但是同樣,其更側重的,其實是消息的探查和搜集方面。
真正要說涉及到純粹的司法領域,皇城司說到底,是沒有這方面的權限的。
但狄青的案子不一樣。
論身份,狄青是禁軍,理應交由三衙來審理,論案件性質,涉及人命大案,不管是開封府還是大理寺,都有職權干預。
可唯獨,皇城司在這方面,和這幾個衙門相比,都沒有正當的理由。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要把這案子交給皇城司來全權處置,那麼,就必須要真正授予皇城司處理司法案件的事權。
應該說,自從趙禎登基之後,皇城司這麼個機構,被他這位小皇帝一步步開發出了無數新的作用。
這讓劉娥也越發的意識到,通過皇城司,能夠讓她對朝政有著更強有力的掌控,
所以,從這方面來首,劉娥並不是特別排斥給予皇城司更多的事權。
但有些事情,並不是她想,就能做到的。
要擴大皇城司的事權,勢必會受到朝野上下群臣的反對。
目前來看,這件案子至少涉及到了馮拯的孫子馮銘,除此之外,薛顏肯定也還藏著什麼秘密沒有吐露出來。
也就是說,如果皇城司想要徹底查清此案,那麼,勢必是要提審這些人的。
而一旦提審,就意味著動靜必然不會小,就算是想要用其他的理由掩飾一下,也做不到了。
如此一來,唯一的一條路,就是正面和外朝的大臣們對峙。
這般冒險的舉動,說到底,還是讓劉娥有些蹉曙不決。
見此狀況,趙禎也意識到,這位大娘娘到底在擔心什麼,遲疑片刻,他便開口道。
「大娘娘如若覺得,讓皇城司來查,會引得外朝物議的話,那麼不妨—」
說著話,趙禎的聲音略微壓低,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聞言,劉娥的目光閃動,上下打量了一番趙禎,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但是,到了最後,她沉默片刻,倒是也沒有多說什麼,輕輕點了點頭,道。
「官家既然有想法,倒也可以一試。」
見此狀況,趙禎心中鬆了口氣,連忙站起身來,道。
「多謝大娘娘。」
劉娥倒是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
「我與官家本就是母子一體,不必如此。」
於是,趙禎坐下,又和劉娥討論了一些細節。
正在說話之時,便聽得外間有內侍來報。
「稟太后,官家,中書馮相公到,說有要事稟呈。」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這邊剛剛談起馮銘的事,這位馮相公就急匆匆的進宮了。
聞言,劉娥和趙禎對視一眼,很快,劉娥便吩咐道,
「召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