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家三口出去爬山,柳扇累成狗從山頂滾下來,柳母這個中年人看起來反倒還意猶未盡。
謝聞逸半扶著柳扇上車。
柳扇坐在車裡大口大口灌水,車子啟動差點被水撲一臉。
「我還在喝水呢!」
「對不起,下次注意。」謝聞逸頗有些不好意思,遞給柳扇手帕。
柳扇擦了擦臉上濺起的水。
柳母在後車座坐著,聽見前面兩人說話聲,將頭扭向窗外,看著不斷後退的風景。
到家樓下時,三人下車,柳扇和謝聞逸隔了一段距離。
在鄰居眼裡謝聞逸只是柳母的乾兒子,兩人的關係是親戚。
但這段時間,鄰居們眼睜睜看著兩人上下班一起,心裡也明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片地方是曾經老工廠的職工小區,住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和孩子,思想相對保守,對柳扇和謝聞逸的關係私底下議論紛紛。
剛靠近樓下石桌椅,原本小聲聊天的人群就靜了下來,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三人。
柳母皺了皺眉頭。
靜止的流言比喧鬧熱議更能在人心劃出巨大隔閡。
「回來了?」人群里一個阿姨率先打破沉寂,「這是去哪玩了?」
「去附近逛了逛。」柳母笑笑,好像剛才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她在這裡生活了半輩子,左鄰右舍的閒言碎語經歷過,熱心援手也接受過,在獨自帶孩子的年輕歲月里,有人幫她,有人非議她。
無論如何,柳母已經習慣職工小區的氛圍,深諳其中的相處之道,也在無形之中被言語裹挾。
她不可能全然和這些街坊四鄰斷開聯繫,也不可能敞開心扉。
「我回去做飯,你們慢慢玩。」柳母打了個哈哈,帶著柳扇和謝聞逸穿過街坊四鄰的目光。
「欸,等等。」鄰居阿姨的目光在謝聞逸和柳扇身上來回掃視,「婉容啊,我有個侄女今年25了,看你家兩個小子都是單著的,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介紹。」
「不用了,這事看他們年輕人自己的。」柳母說著,「不了了,逛一天了,腿痛,累得不行,我先回去了。」
說罷,大步向前,完全沒有什麼腿痛累得不行的樣子。
「呼——」柳扇走到家門前,感覺到了安全地方才鬆一口氣,他是真怕那些阿姨。
學生時代聊成績或者早戀,聊天內容不看他意願和場合的,偏偏說出去又是長輩。
「這麼怕呢?」謝聞逸聽見柳扇長吁,調笑道,「有媽和我在,還怕被人用眼睛勾走?」
「你被人那樣看著不尷尬嗎?」柳扇想起剛才被人掃視的經歷,像剝光了丟進螞蟻堆里。
「為什麼要尷尬,你很好看啊。」謝聞逸竟貧嘴起來,「不怕被人看。」
他伸手捏了捏柳扇的臉頰,讚嘆般說著。
「滾吶!」柳扇被這一打岔,忘掉剛才的尷尬,爭辯說,「我不是那意思!」
「我明白,但是,我更明白他們對我和你毫無影響。」謝聞逸拉著柳扇進門,轉身去廚房帶上圍裙,「媽,您今天累了,休息會吧。」
謝聞逸在廚房忙和。
柳母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反常地沉寂。
良久,柳母才對柳扇說,「你和小謝還是回家吧。」
「為什麼。」柳扇問。
柳母之前覺得柳扇和謝聞逸住在這裡不方便,只是很小的因素,更多的是調侃,但是今天,柳母是真的有了這個想法。
自己兒子和謝聞逸如果繼續住在這裡,早晚有一天會被街坊四鄰知道他們真正的關係。
而後,將他們捲入是非議論里。
柳母不想柳扇和謝聞逸被人這樣議論。
「今天回來,你也看到了,如果街坊四鄰知道你們的關係,不知道會怎麼說你們。」柳母面色擔憂。
「媽媽,你在意他們說那些嗎?」柳扇看著柳母,心情複雜。
「我在意你啊!」柳母不假思索地提高聲音,「人言可畏啊兒子。」
「你知道他們會怎麼說你嗎?」柳母面上帶著切實的擔憂,她皺著眉,稍稍掩蓋下眼中的淚光,「就算你什麼也沒做錯,也會被人翻來覆去地議論,天南海北和你不相干的事,都會和你扯上聯繫。」
當初她也什麼都沒做錯,薛德輝不著家,也有人議論她,說她管不住男人,說她肯定是哪哪有問題,又或者她也不乾淨。
如果辯駁,反倒是向沸騰的海里投入催化劑,流言更加甚囂塵上。
更何況,如今柳扇是那些街坊四鄰眼中完全無法理解的同/性/戀。
「……」柳扇沉默,牽扯著嘴角,「哪會有人那麼無聊啊。」
「就是因為無聊才會議論別人。」柳母說,「大家都在說,你說我也說,你要是因為我說的假話來找我,那也是因為那是別人告訴我的,不是我瞎編的,你去找別人吧,可這找別人又哪找得到頭呢。」
「所以你還是回去吧,媽知道小謝有本事,你在他那比在這裡好得多,起碼不會有人議論你。」柳母說完,又道,「你常常回來看看媽就好了。」
「你去做想做的,不要被別人的話纏住。」
「我可以不管他們。」柳扇辯駁的聲調降低。
「你可以不管,但你不會不受影響。」
流言是刀做的網,緊密纏繞,直到將人逼死,或者塑造成大眾想看到的模樣。、
柳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丁點陷入泥潭的風險。
「……」
吃飯時,柳母也向謝聞逸提起這件事。
謝聞逸聞言,沒急著答應,反而看向柳扇。
見柳扇也沉默著點頭,謝聞逸才回了一句好。
第二天周日,柳母給兩人打包了行李和自己做的些小菜,送兩人上車。
還是昨天那個阿姨,在兩人離開後,湊到柳母身邊,意有所指,「你兩兒子關係可真好啊,比一些親兄弟都好。」
柳母心裡冷笑一聲,面上依舊笑呵呵,「他們是兩兄弟,關係當然好了,怎麼,你家裡兩兒子關係不好啊,鬧啥矛盾了?」
「不是我說,等你死了,他們兄弟就是世上最親的人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聊,趁你還在,可得把這事解決了。」
那阿姨被人戳了痛處,面色僵硬,心裡暗罵一聲。
這柳婉容還是這麼潑,跟誰看不出來她家那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