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扇下車走向公司時還不忘用手背蹭臉。
臉頰上濕漉漉的,總感覺有印子,即使手背摩挲,那種柔軟的觸感依舊擦不去。
像刻在皮膚上了般。
柳扇隔著馬路看了眼,車還沒走,此時謝聞逸突然降下車窗,遙遙隔著馬路注視自己。
柳扇看見謝聞逸揮了揮手,車子卻一直沒動,似乎是要看著走進大樓。
他扭頭鑽進寫字樓里,按了電梯。
這棟樓從馬路邊上過來就是一層,如果有車直接進地下車庫,就是從負數樓層上來。
電梯門打開,王吳那張臉赫然出現。
門內門外,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
柳扇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邁進電梯裡。
呵呵,難道以為自己會退縮嗎?
柳扇按上關門鍵。
電梯關上門,緩緩上行。
王吳以前沒怎麼仔細觀察過柳扇,剛才柳扇按電梯時,他順著柳扇的手看去,正好看見柳扇手上戴著的戒指。
他心裡突然冷哼了下。
窮小子,連車都沒有,還結婚了,哪來的底氣。
兩人站在電梯對角,隔著老大一段距離,直到電梯在其他樓層裝滿人。
走進公司時,薛麗已經在工作了。
薛麗這個前輩工作實在認真,也很有實力,但奇怪的是,似乎並不怎麼被重視,老闆鍾秦有事基本只找其他人,即使薛麗主動請纓,鍾秦也會拒絕。
但她的實力實在無可指責,做事嚴謹又有效率。
這是柳扇自己得出的結論。
而事實似乎又確實如此。
柳扇和薛麗兩個人都像是被邊緣化了,但是薛麗常常鼓勵柳扇。
柳扇吃飯時問過薛麗是為什麼,薛麗笑了笑,沒說話。
但是一陣風吹過,隱隱約約傳來她身上的奶味,似乎解釋了一切。
「老闆也是擔心我,怕我加班沒辦法照顧家庭。」薛麗這樣安慰著柳扇,「早晚會有機會的。」
柳扇不知道原因是不是薛麗說的這樣,但是很快,薛麗口中說的機會就來了。
下午老闆鍾秦正在辦公室和人說著什麼,似乎是有什麼棘手事沒人接。
王吳被鍾秦點名,一改往常的積極,推三阻四的。
柳扇才來一周多,沒怎麼接觸公司核心業務,都是幫著打打下手,因此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正當鍾秦快要發火時,薛麗主動站了出來。
「老闆,讓我來吧。」薛麗神情從容,相比其他人,似乎有種胸有成竹的穩重。
鍾秦掃視辦公室眾人,把文件遞給薛麗。
薛麗拿到手,細細地看了起來。
「老闆,我知道這對公司很重要,我相信自己能完成,但是就我和柳扇兩人去做,時間上會有些緊張,這段時間可能需要麻煩其他同事配合。」薛麗不卑不亢。
「行,只要你把這做下來,幹什麼都行。」剛才一個敢接手的都沒有,鍾秦已經攢滿怒氣,這下子更是當眾對其他人道,「平時一個個的,真有事都推三阻四!」
鍾秦的怒火顯而易見,辦公室內除了他沒人說話。
等他走後,才有竊竊的私語響起。
柳扇悄悄問薛麗怎麼回事。
薛麗把文件遞給柳扇,「這家公司是我們老顧客,但是利潤低,麻煩事多,做不好還要被追究。」
「那老闆為什麼要接。」柳扇詫異追問。
沒有利益,花費精力,還要擔責。
「因為老闆必須接。」薛麗又說,「但是對員工來說,就不是必須的,都想推,所以老闆才發這麼大火。」
見柳扇依舊疑惑,薛麗嘆了口氣,壓低聲音,「你以為老闆為什麼能開公司。」
「……」
「算了。」
薛麗讓柳扇搬到自己工位附近,方便工作交流。
柳扇跟著連加了幾天班,走路都頭暈眼花的,回頭一看薛麗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工位上工作,頓時心生佩服。
雖說薛麗拉著自己一起做這事,但他主要的事還是薛麗在做。
「薛姐,這事這麼麻煩,你為什麼願意做啊。」柳扇伸了個懶腰,感覺骨頭咔吧咔吧地響,他從文件堆里抽出心神,看向旁邊的薛里。
「這是我們的機會。」薛麗眼下有些青黑,她對柳扇說,「你給王吳和他們玩得好的發個消息,讓他們幫個忙。」
「什麼?」
柳扇按照薛麗說的發了。
消息里絲毫沒提現在的單子。
果不其然被拒絕了。
過了幾天,老闆帶著不易察覺的怒意叫薛麗去他辦公室。
薛麗出來後,不急不緩地說,「老闆叫你進去,有什麼說實話就行。」
柳扇不明所以。
鍾秦問了柳扇不少問題,但只有一個問題,讓柳扇感覺這才是老闆最想知道的。
「你之前是不是跟王吳關係不好。」
「有點矛盾。」
「為什麼。」
「因為……」柳扇把之前王吳的事情都告訴鍾秦。
鍾秦聽了沒什麼表示,不經意說,「王吳是不是跟你說過『你想不想做了。』」
「說過。」
「你出去吧。」
柳扇出去後,薛麗正在給手上的事收尾。
「薛姐,你跟老闆說了什麼?」柳扇看向那個依舊散發著溫柔氣息的女人,帶上一點小心,「他看起來好生氣。」
「沒說什麼,和你一樣,說了點實話。」
「和我一樣?」
「對啊。」薛麗笑了下,整理著手上的資料,「這單做完了,下周老闆給提成,我們平分。」
「正好能給家裡換個新洗衣機。」
「欸,柳扇,你有對象嗎?第一筆提成,可別忘了她。」
薛麗說的話帶著點前輩的調侃,溫暖且合時宜,並不讓人覺得冒犯。
柳扇感覺有點陌生,勉強笑著點點頭。
柳扇明白自己和薛麗一起做了局,借著之前王吳的把柄,打壓他。
王吳被鍾秦罵了一頓,頗有冷處理的意思,連帶著其他人也都收斂起來,不再圍著王吳轉。
這天柳扇感覺格外疲憊。
他回到家撲到床上,安靜挺屍。
「怎麼了。」謝聞逸推開門,坐在柳扇旁邊,低頭看著他的臉,「有人為難你了?」
「沒有。」柳扇翻身,背對謝聞逸。
謝聞逸伸手把柳扇翻過來。
柳扇被這動作弄得氣鼓鼓的,撲騰著扒拉開謝聞逸的手。
鬧騰間,柳扇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告訴了謝聞逸。
柳扇抽了個枕頭墊著後腦勺,他看著謝聞逸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很奇怪。」
「可是說不出來,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也許我該光明磊落一點。」柳扇逐漸習慣向謝聞逸傾述自己的心事。
謝聞逸的確是個合格的前輩,成熟、包容,在某些方面比柳母更加了解柳扇,更能給出有效的建議。
柳扇和王吳不對付,但他以為自己會用某種堂堂正正的競爭勝過王吳。
他發現薛麗也有和王吳相似的點,即使薛麗依舊是那個溫柔的母親和前輩,但柳扇就是看見了那點。
「你很光明磊落。」謝聞逸低頭,看見柳扇眼裡倒映著窗戶里透過的亮白的光,這使得柳扇的瞳孔看起來清澈見底,如一汪底色是棕色的清泉,又如澄澈的宇宙。
「你以為你的老闆不知道薛麗在幹什麼嗎?」謝聞逸看著柳扇的眼睛,感覺自己也快要被吸進去,溺死在那雙眼睛裡,或者迷失,「他很清楚你們在反擊,在報復。」
「可是他依舊選擇那樣做,原因不是因為你們的計劃多麼高明蒙蔽了他,而是他想要那麼做。」
「因為王吳快要『功高震主』?」柳扇不是笨蛋,他知道這些。
「這就是權力,柳扇。」
「什麼?」
「權力就是...能塑造自己想要的一切。」謝聞逸摸上柳扇的臉,拇指細細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