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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天，幾十個門派登門拜訪，百里霆忙得焦頭爛額。

  待到十五伐魔大會那天，百里氏族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一眼望去，人頭攢動，除了飄動的門派旗幟，實在認不出誰是誰。

  聞婧和藍香玉早早就在廣場上等候。

  她沒見到齊彥柏禹，也沒有看見夏侯元元，翹首企盼了良久，隔著茫茫人海，看到一道清冷又熟悉的眸光。

  藍香玉踮起腳尖張望：「誒？我剛才好像看見寒哥了。」

  「……沒有吧。」

  聞婧垂下頭，走到牆邊角落的位置，和擠攘的人群避開。

  藍香玉沒說話，而是隱身離開了。過了片刻，她才回到聞婧身邊，清咳道：「我去仔細看了，是寒哥，沒認錯。他跟著一個叫崇寰的老頭子，別說，寒哥那副清高孤傲的樣子好久都沒見到了。」

  她認識一劍寒的時候，聞婧和他成為朋友很久了。

  故此，一劍寒對聞婧也格外看重些，雖然臉上常常沒表情，但眼底的暖意卻掩飾不掉。

  不想如今，他一襲白衣站在那裡，根本沒有哪個門派的弟子敢搭話，渾身像是覆蓋著一層冷冷的寒霜，緊抿著薄唇，教人不敢靠近。

  藍香玉知道聞婧不喜歡這個話題，隨口提了一嘴，便岔開話題說別的事兒去了。

  她道：「也不知道娥陵嶼的掌門會不會來。」

  「應該不會吧。」

  都知道是討伐他了，還眼巴巴的往槍口撞，難道沒長腦子麼。

  藍香玉點點頭，附和說：「我猜也是。」她剛才出去了一趟，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趣事，笑嘻嘻的給聞婧講，「聽說娥陵嶼的掌門長得可好看了，愛穿一身紅衣，面目妖媚的像是個女子，嘖嘖，百里拂羽都長這麼好看，這紅雁風肯定也驚為天人。」

  「紅雁風？」

  正在走神的聞婧猛然一愣，不可置信的盯著藍香玉，「你說什麼？紅雁風？」

  「對呀，就是娥陵嶼的掌門，紅雁風。」

  「你說他像個女子？」

  藍香玉被聞婧都問懵了，「他是男人，我說他像個女子有什麼不對麼？」

  聞婧想到初來蓬萊遇到的那個人，仔細回憶他的長相，就是個風情萬種的絕色美人……可若把那張臉安在男子身上，好像也沒什麼違和感。

  聞婧越想越覺得微妙，她竟然一直都把紅雁風當做女子，若被紅雁風知道，肯定會好好奚落她了。

  趁著周圍無人偷聽，聞婧便把自己和紅雁風認識的經過告訴了藍香玉。藍香玉聽得好笑，不禁道：「阿婧，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隨隨便便就能遇到一派掌門，結為朋友。怎麼我就這麼倒霉呢，來這麼久，盡遇上吃人不吐骨頭的凶獸。」

  語畢，藍香玉還妝模作樣的嘆氣。

  聞婧被她這滑稽的動作逗的「噗嗤」一笑，緊接著說：「他還送了我一枚玉哨，說遇到困難，可以吹響哨子，娥陵嶼的人就會過來相助。」

  「快拿出來瞧瞧！」

  藍香玉十分好奇，聞婧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忙從儲物戒中取口哨。

  可她找了半天，那枚玉哨竟然不見了。

  儲物戒里沒有，懸在頭頂的儲物空間裡也沒有，除了一大堆食材和衣物等東西，玉哨根本不見蹤跡。

  聞婧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在錦繡城的時候，她做菜時將玉哨拿出來把玩過，當時急著給齊彥他們端菜，玉哨怕給忘在了外面，沒有放回儲物戒。

  「糟了，我弄丟了。」聞婧垂下眼，十分自責。

  藍香玉拍拍她肩膀，勸慰一笑：「沒事沒事，阿婧你這麼強，也無須讓別人幫忙。」

  「話雖如此，那玉哨挺精緻的，我還說留下做個念想。」聞婧嘆了口氣，又仔細找了找儲物空間，確定紅雁風送她的玉哨遺失，惋惜不已。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便是正午時分。

  透藍的天空，烈日高懸，曬得地面隱隱發燙，一絲風也沒有。

  百里氏族邀請的各門派齊聚，立在廣場上，等候指示。崇寰真人站在百里霆身側，而一劍寒又站在崇寰真人身側，隔著長長的階梯，仿佛一道溝壑，分割雙方距離。

  好一會兒，才聽百里霆問：「重吾門到了沒有？」

  聞婧心下默念，沒到。

  除了一劍寒藍香玉百里拂羽幾個，她的空間波動，感受不到別的熟人氣息。

  剛這樣作想，突然空間波動就有了變化。

  百里氏族的正門外，一道洪亮的聲音如銅鐘，響遏行雲，咬字清晰，每一個人都聽見了。

  「重吾門薛乾，攜孽徒柏禹、齊彥，向諸位道友請罪！」

  中年人音色嘹亮，卻讓聞婧心頭狠狠一顫。

  柏禹齊彥？請罪？請什麼罪？

  聞婧立時望去，人群主動往兩邊散開，只見一名身穿八卦道袍的紫膛臉大漢，身後跟著五花大綁的柏禹齊彥，大步朝百里霆等人走去。

  眾門派瞬間譁然。

  「薛乾還真捨得把他的首席弟子給綁了！」

  「誰讓他門下弟子犯了大錯，總要給別的門派一個交代。」

  「可惜，聽說這柏禹齊彥品行不錯，怎麼就偏偏被妖女迷了眼呢。」

  「要我說，此事都怪那妖女……」

  聞婧耳聰目明，越聽越覺得不對頭，他們叫誰妖女呢？難道柏禹和齊彥與她分開後，又與魔道人惹上了？

  百里霆站在高處，居高臨下，明知故問：「薛掌門，你這是何意啊？」

  薛乾知道百里霆是故意殺他的銳氣，但他修為比百里霆差不了多少，底氣十足，倒也不懼，只說：「自然是寶蟾真人所看到的意思。本門弟子鑄成大錯，作為師父，絕不會包庇，今日當著眾同道的面，也請給他二人一個罪罰，是生是死，我薛乾不會多說一句！」

  「好！」百里霆撫掌一笑，神色緩和了許多，「念在重吾門柏禹和齊彥初次歷練，心智不堅，我也不好多說什麼，還請薛掌門自行處置。但那妖女的下落……二位還要隱瞞到什麼時候？」

  薛乾朝柏禹齊彥厲聲呵斥：「還不從實招來，那妖女去了何處？」

  齊彥滿臉淚痕，抽噎著不說話，柏禹卻驀然抬起頭，咬牙道：「師父，我說過了，她……不是妖女！沒有和娥陵嶼勾結！如果不是她，我們早就死在凶獸嘴下，今日不會站在這裡，任由你們污衊！」

  「孽徒！」

  薛乾被氣得不輕，竟是當著上千雙眼睛，狠狠給了柏禹一耳光。

  柏禹嘴角被扇出了血，他仍倔強的閉緊了嘴巴，不說半個字。

  一直啜泣的齊彥可憐兮兮的抬起頭，抽噎道：「師父，師兄真的沒有說謊……是清為門故意想給我們下絆子。她不是妖女，她很好很好……不信的話，你大可去問三清仙宗的少宗主！」

  崇寰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重吾門還想把他的得意弟子拉下水。

  他給一劍寒傳音，叮囑道：「莫要插手此事，說『不知』便可。」

  一劍寒嘴唇囁嚅了兩下，看向崇寰真人慾言又止。

  百里霆扭頭，詢問一劍寒的意見：「齊彥所言當真？」

  聞婧不知為何，心跳得很快。

  某個瞬間，她隱約猜測到，這些人口中的「妖女」，是否與她有關。因為緊張，聞婧不得不握緊了藍香玉的手，希望從她身上汲取一些安定的力量。

  一劍寒微蹙了蹙眉。

  半晌，他才輕輕開口，音色一貫的清冷沉穩，毋庸置疑：「齊彥柏禹說得是真話，此次剿滅獦狙蠱雕，她立首功。」

  柏禹和齊彥心頭默默鬆了口氣。

  一劍寒短短几個字，可比他們兩個聲嘶力竭管用。

  百里霆和崇寰同時變了臉色。

  崇寰壓低了嗓音，斥道：「莫胡言亂語！」

  「師父，我沒有胡言亂語，只是陳述事實。」一劍寒握緊了冰冷的劍柄，目光划過某處，眉頭皺得更緊了，「雖然她來歷不明，但絕無壞心，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聽信一家之言，草率舉辦伐魔大會，到底是舉正義之旗，還是滿足私心，也未可知。」

  「寒兒！閉嘴！」崇寰真人瞥了一眼寶蟾臉色，示意一劍寒不要繼續說了。

  一劍寒臉色愈發冷峻，到底是沒有再說過激的言論。

  但這話說出口，以清為門為首，好幾個門派都坐不住了。

  「少宗主，你怎能睜眼說瞎話？那妖女在剿滅凶獸中立功，因為她需要找契機取得我們信任，不想讓我們懷疑她！她後來親手殺了昆陽派、浣花樓等四個門派的弟子，尋命燈上都有顯示，正是妖女的面容！」

  「那是蠱雕模仿她的樣子作惡，與她無關！」說話人聲音有些嘶啞，卻是站在祭台之下的斐璘。

  他胸口纏著紗布，唇色發白，還在養傷期間。

  崇寰真人看百里霆臉色愈來愈不好，忙對斐璘怒喝：「此處哪有你插話的份兒，斐璘，退下！」

  又有昆陽派弟子道：「你們如此包庇那妖女，可見那妖女著實手段高明。」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物件，揚聲說，「這是從她身上掉落的信物，普天之下，只有紅雁風才懷揣此物，若她沒與娥陵嶼勾結，如何會有這枚玉哨？」

  玉哨！

  聞婧和藍香玉同時驚住。

  在他們爭執間，聞婧便有了猜測，自己會不會成了什麼背鍋俠，待這枚玉哨一出，卻是鐵板釘釘了。

  聞婧心頭一片冰涼，仿佛被扔進了冰窟，沒有爬出來的勇氣。

  「你怎能確定玉哨是聞道友的？」

  齊彥不死心的反駁。

  「哼！」另一個門派的弟子站了出來，他抬手一指旁邊，那裡站著七個人，年紀不等，皆穿同色的靛青交領長衫，正是青門八子。

  「青門八子可是見過那妖女的！當時八子圍攻紅雁風，眼看可將紅雁風置於死地，是妖女出手相救，還殺了八子之一的師弟！」

  青門八子在蓬萊也算赫赫有名的正道修士，他們站出來指認，無異於是最有力的證據。

  這下，柏禹齊彥斐璘等人都答不上來了。

  聞婧是很好，可她也很神秘，不管是玉哨還是有關紅雁風的事，他們都無從知曉。

  寶蟾真人抬手，緩緩捋自己的鬍鬚，優哉游哉的語氣，卻又裝作痛心疾首：「柏禹，齊彥，你們這下還有什麼話說？難不成，我們還冤枉你們了？那妖女冒充玉靈派弟子，你們輕信也就罷了，竟還瞞著薛掌門，讓她假扮師妹，結果害死了這麼多同道修士，真真糊塗，真真糊塗啊！」

  薛乾越想越怒。

  他重吾門的名聲，全被兩個孽徒給害了！

  「再問你們一次，說是不說那妖女的下落？」

  柏禹齊彥，皆閉嘴不言。

  薛乾大怒，百年修為順筋脈力灌手臂，蓄積掌力，用力朝二人天靈蓋拍去，忍聲道：「孽徒！不知悔改，氣煞我也！」

  柏禹齊彥認命閉眼，然而預料中的痛楚沒有傳來，卻聽身後的薛乾哇哇大叫。

  只見薛乾攤著骨骼盡碎的手掌，疼的紫膛臉扭曲成了一團，仿佛拍的不是二人的天靈蓋，而是拍到了鋼鐵榴槤。

  「怎麼回事？」

  百里霆倏然上前兩步。

  他話音甫落，只見正門外忽然掠過一襲緋紅色彩，伴隨著繚繞琴音，一道音色酥麻入骨，響徹廣場上的各個角落：「喲，說好的伐魔大會，怎麼伐起自個兒的弟子了，這是演得哪出戲啊？」

  百里霆循聲望去，待看清來者面孔，頓時勃然大怒：「紅雁風！你好大的膽子！我們沒去找你，你反倒自己撞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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