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在薛廠長要強行闖入姜榆家中的那一刻,鄭廠長出現了。
他身後站著一廠二廠保衛科的人,幾乎擠滿了院子,雙方形成了對峙。
「老鄭,你這是想做什麼,造反啊?」
薛廠長萬萬沒想到,一向穩紮穩打的鄭廠長,會選擇在這時出頭。
「不是造反,你們都踩在我頭上拉屎了,我還坐視不理,那得有多窩囊!」
薛廠長冷笑,「那你們呢?跟賀庭岳一樣,不幹了?」
他指著那些保衛科的人。
林長安第一個站出來,單手插兜。
「昂,老子不幹了!」
薛廠長不可置信瞪起了眼,指著他吼道:「林長安,你可是才升職!」
蔣成懷走後,他親口提出讓林長安補一廠的空缺。
他想賣林長安人情,拉攏他過來。
林長安卻滿是不屑,「是你一廂情願非要給我升職,老子又沒說想離開二廠。」
薛廠長氣得肝疼,在人群中瞧見謝晉昌的身影,怒吼出聲。
「謝晉昌,你就不出來管管!」
謝晉昌雙手環胸,冷眼看著他。
「你自己犯了眾怒,要我怎麼管?」
林長安頂上,他就不用去拼自己這一把老骨頭了,正好。
薛廠長臉色黑了下來,「鄭玉川,你這是想違背焦副主任的命令!」
鄭廠長知道自己來了,就沒有退路。
他只是選擇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姜榆沒犯任何錯誤,任何一個人都沒資格這樣對她!」
看著薛廠長破口大罵的樣子,姜榆心裡一片酸澀。
這麼多人護著她,她卻不能心安理得躲在他們身後。
鄭廠長帶人過來,已經賭上了這麼多人的前途。
這麼多債,她背不動。
「薛廠長,你當真要進去搜?」姜榆從後面走上前。
薛廠長臉色緊繃,「必須搜!」
「搜不出來,你當如何?」
「笑話,搜不出來就搜不出來,我只是執行焦副主任的命令,還能如何!」
姜榆定定地看著他,臉上看不出情緒。
「那就搜吧。」
「姜榆!」鄭廠長喊了一聲。
姜榆側身讓開,昂首挺胸。
「從我有幸得到機會進入二廠,我自認兢兢業業,堅守崗位,但這次廠里的做法實在叫我寒心。薛廠長一定要搜,那就搜。在搜之前,請允許我向廠里遞出辭呈,我不會為了這麼一個是非不分的廠子賣命。」
隔著眾人,她遙遙和賀庭岳對視。
「我和我丈夫入廠以來,不說功勞,也有苦勞吧,廠里的做法,恕我不能認同。」
賀庭岳忽而笑了起來,他媳婦兒可不是這麼容易吃虧的。
他往前走,在姜榆身旁站定。
「搜吧,薛廠長。」
薛廠長咬著牙根,進退不得。
必須搜!把東西搜出來,姜榆和賀庭岳便百口莫辯!
但他同時也賭上了自己的前途,如果今天搜不出東西,怕是就完了。
看著薛廠長帶人進屋,眾人的心不約而同提到了嗓子眼。
付向紅咬牙道:「肯定能搜出來!姜榆躲不了!」
一定要搜出來,她只想給劉大貴報仇!
鄭廠長一揚手,「長安,你帶人盯著。」
不然這些人極有可能帶著東西進屋,栽贓陷害到姜榆頭上。
等待的每一秒鐘,都是焦灼的。
反倒是姜榆和賀庭岳,看起來是最為淡定的。
鄭廠長看向姜榆,幾度想開口,最後都化為一聲嘆息。
丁佳楠涼涼說了句:「卸磨殺驢,國棉廠真是越來越本事了。」
鄭廠長也是無奈,這事兒他說了可不算。
賀家這屋子不算大,薛廠長先帶人進屋搜。
看見林長安一行人進來盯著,他臉色愈發陰鷙。
他來之前篤定姜榆私藏了物件,可沒想過栽贓陷害。
「廠長,這間屋子沒有!」
「這間也沒有!」
「堂屋也沒有!」
「院子也搜了,沒有!」
薛廠長臉色一點一點黑了,緊攥著拳頭。
「那間屋子呢?」
他看的是姜榆的主臥。
「還在搜。」
薛廠長怒然起身,走了進去。
「我親自來搜!」
林長安雙手抱在胸前,斜倚在門邊。
「薛廠長,沒有就是沒有,你搜再多遍,都不會有。」
薛廠長充耳不聞,在姜榆和賀庭岳的屋裡搜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發現了炕上的暗格。
咔嚓一聲,磚頭被人撬動了。
那人臉上滿是興奮,「薛廠長,這裡有暗格!」
眾人紛紛屏住呼吸,圍了過去。
薛廠長冷笑,瞥向林長安。
「林長安,這回你栽了!我會用事實跟你證明,你選錯了陣營!」
林長安臉色冰冷,沒有說話。
他選擇站在賀庭岳身邊,為的是私交。
哪怕他們真藏了什麼東西,他也不會毫不猶豫選擇他們。
很快,磚頭撬開。
薛廠長一臉興奮,手電筒往裡面一照,卻只看見孤零零待在裡面的存摺。
他臉色頓時僵住,腦海中仿佛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什麼東西摔得稀巴爛。
「不可能!怎麼會是存摺!」
誰家把存摺放一個暗格里藏著!
林長安嗤笑,「賀科長家可是萬元戶,薛廠長要是有這麼多錢,難道不應該好好藏著嗎?」
薛廠長怒吼一聲:「繼續給我搜!說不準是埋在了院子裡,里里外外再給我搜一遍!」
這裡落了空,大家神色都有些萎靡。
心裡已經開始懷疑,興許賀庭岳家裡根本什麼都沒有。
但聽見薛廠長的話,他們還是照做,連院子裡的地都翻了起來。
薛廠長茫然看著眼前的屋子,心裡空落落的。
沒有,什麼都沒有。
「老薛,搜出來了嗎?」鄭廠長涼涼道。
薛廠長目光陰鷙掃過他,最後落在了姜榆臉上。
是真的沒有,還是姜榆沒放在這個屋子裡。
無論真相如何,錯失了這個機會,他就不會再有下一次。
「我只是奉命行事,焦副主任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姜榆,別介意,我先走了。」
薛廠長態度平和,好像剛才惱羞成怒的不是他一般。
他還沒走出院子,突然被人攔下。
幾個人將他包圍,薛廠長愣了一瞬。
其中一人拿出工作證明遞過去,「薛廠長,我是《北城日報》的記者李念,可以採訪您幾分鐘嗎?」
其餘幾人跟著拿出工作證明。
「我是《青年報》的記者。」
「我是《工人日報》的記者。」
「我是《婦女報》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