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的聲音振聾發聵,讓劉君美不自覺挺了挺腰板。
她不需要心虛,更不用退縮,姜榆不可能是間諜。
「叔,庭岳要是有問題,他連當兵的資格都沒有!你能懷疑任何人,但不能懷疑他們!」
老支書轉頭看向杜大娘,這件事都是她惹出來的。
杜大娘縮了縮脖子,嘟囔:「我可沒瞎說,這都是姜榆親口說的。」
姜榆揚聲道:「我們確實是因為間諜一事,才被停職接受調查,然而廠里並沒有給我們定罪,結果一日沒有出來,我們就是清白的。」
老支書沉吟片刻,話是這樣說,但和間諜搭上關係,誰心裡能會沒有忌憚。
賀庭岳這樣的出身,和間諜沾上關係,都受到了牽連。
他們這些平頭百姓,一旦受到影響,怕是要不得了。
「姜榆,你是從南河村走出去的,我不求能沾你的光,只盼著你能多多為鄉親們考慮。你們這樣的身份,不適合出現在南河村,往後還是別來了。」
賀庭岳眉頭一皺,「老支書,您這是什麼意思?」
老支書背著手道:「還能有什麼意思,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們都是小老百姓,經不起折騰,往後你們別來了。」
劉君美覺得他這話實在沒道理,忍不住開口:「叔,我們南河村是姜榆娘家,她憑什麼不能回來?」
老支書眯起眼,「先前姜浩犯事,姜榆不顧情面和他決裂,那時候我就問過她,是不是不再把姜浩當成娘家。」
姜榆嗤了聲,「我從未改變過想法,姜浩的確不是我的娘家,我父母俱在,怎麼輪得到姜浩。」
老支書哼了聲,「這事兒好辦,你爸媽剛好也過來了,且聽聽他們怎麼說。」
姜榆一怔,才發現姜永華和王美麗竟然也來了,只是一直沒出聲。
老支書一說話,他們紛紛低下了頭。
「永華,你是一家之主,就說句話吧。」
姜永華遲疑著,在此之前,他把姜榆視為最有出息的孩子之一。
嫁的好不說,自己還有能耐。
除了和娘家不親近,找不出丁點錯處。
姜婷突然跑回家,告訴他和王美麗,姜榆和賀庭岳都被停職了!
沒等他們問具體原因,姜婷就匆匆離開。
他們在家裡心焦了許久,本打算明天進城問問怎麼回事。
不等他們進城,另一個噩耗傳來。
姜榆夫妻倆竟然和間諜有關!
這可是吃花生米的大罪,會牽扯全家的大事,這是如何了得。
老支書叫人過來喊他,是為了讓他給出一個態度,姜榆這女兒,他不能認。
姜永華沉默半晌,已經叫人等得心煩。
王衛國催促著:「姜老三,想想前幾年那些人的下場,你還不快和她撇清關係!」
姜永華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倒是姜家大房先表態:「我們現在聲明,和姜榆斷絕關係!大家都給我們做個見證,往後我們家和她就沒關係了!」
出聲的是楊翠蘭,但姜永國也沒反對。
王美麗看得心急,用力推了下姜永華。
「你不說,我來說!不是我們狠心,實在是我們也不容易,姜榆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她是別人家的人,跟我們姜家早就沒關係了!」
姜榆滿眼嘲諷,「現在知道撇清關係,早前那些錢和東西你也沒少拿啊。」
王美麗一滯,滿臉不自在避開她的目光。
「我們養你這麼大,收點錢不應該?反正從今天開始,我們不認你了,你也別想著回娘家,我們不歡迎你!」
劉君美眼前陣陣昏黑,差點沒厥過去。
「叔,姜榆和庭岳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你怎麼能這樣逼迫人?」
老支書目光犀利,「我是為了咱們南河村的鄉親們!要是我們真被她牽連,你負責嗎?」
劉君美咬咬牙,「事情還沒有定論……」
「等有定論的時候,再來撇清關係,還來得及嗎!」老支書擲地有聲。
劉君美還想據理力爭,被姜榆攔下。
她看著姜永華問:「爸,媽說的那些話,你也同意嗎?你要跟我斷絕關係,往後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眾人的目光像是凝成實質,落在姜永華的肩上,讓他倍感壓力。
他閉上眼,權衡利弊之後,最終還是點了頭。
姜榆深吸一口氣,下頜收緊。
「行,那我們就簽個協議吧,斷絕關係,往後我不再是你們的女兒,我們沒必要再來往,你們也不需要我贍養。」
姜永華耷拉著腦袋不出聲,王美麗連忙點頭。
「簽!我們簽!簽下協議後,姜榆跟我家沒關係,她做的任何事,都與我們無關!」
劉君美閉上眼,糊塗!實在糊塗!
何有福緊趕慢趕,終於回到了南河村。
他不明就裡,剛來便被老支書拉著做見證,說是姜永華夫婦要和姜榆斷絕關係。
劉君美見他疑惑不解,言簡意賅給他解釋了兩句。
何有福大怒:「荒唐!六叔,您活了一把年紀,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怎麼今天這麼糊塗!」
老支書仍舊堅持:「我是為了我們村好!」
眼前這位要不是長輩,何有福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放屁!先不說廠里根本沒給姜榆定罪,她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人,她的為人如何,你們難道眼瞎看不清楚?她是土生土長的南河村人,怎麼可能和間諜有關係!」
經過這麼多事,何有福認為姜榆和賀庭岳是個有能耐的。
現在只是小風小浪,熬一熬就過去了。
兩個都是成大事的人,不可能止步於此。
若這時候和姜榆決裂,往後想修復關係,就不可能了!
杜大娘嘟囔:「誰不知道姜榆把你家何倩倩弄進廠里工作,你當然向著她說話。」
何有福怒不可遏,好在被劉君美攔著,才沒動起手來。
「你消消氣,姜榆已經決定了,喊你過來就是讓你做個見證,這事兒勸不了。」
何有福滿腔怒氣,突然化為了陣陣無奈,堵在胸口,憋悶不已。
他看向姜榆,語氣艱澀:「姜榆,沒有餘地了嗎?」
姜榆笑了聲,笑意不達眼底。
「有福伯,我爸媽要跟我斷絕關係,你說我能怎麼辦?」
難道死皮賴臉跪下來,求他們?
姜榆閉了閉眼,內心深處不可避免生了一絲悵然。
就因為她是女兒,所以就隨時可以被人摒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