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滄涯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五千兩?你怎麼不去搶?」
寧星棠眨巴眨巴蒼蠅腿般的眼睫,理所當然,「我就是在搶啊。」
寧滄涯一口氣堵在心頭。
他重新看樹葉:「王爺,您確定讓他這般搶奪朝臣?」
商墨漫不經心道:「寧丞相的夫人用嫁妝買了鋪子,這些年可是掙了大錢,八千兩對寧丞相來說,不過是灑灑水。」
八……八千兩?
怎麼又成了八千兩?
寧滄涯簡直要瘋。
把他賣了都湊不出那麼多錢。
剛想說話,男人清冽淡漠的聲音繼續傳來,「會試結束後,本王會告訴皇兄,寧丞相作為百官之首,憂民生之憂,捐一萬兩白銀。」
「三日後本王會帶著所有官員捐獻的銀兩下雲溪洲,到時會把所有官員的捐款公示出來,百姓看到寧丞相捐這麼多,必然會感激。「
「本王累了,寧丞相退下吧。」
砰——
窗戶合攏。
寧滄涯呆滯地看著合攏的窗戶。
捐一萬兩?
且不說他拿不拿得出一萬兩。
真拿出來了,不是明擺著告訴眾人我貪污嗎?
憑他一年不過千兩的俸祿,全家不吃不喝也要十年才能湊到一萬兩。
好一會兒,他抹了把臉。
好在老五回來了,一萬兩白銀也不是拿不出來,且不會讓人覺得他貪污。
可明明他來的目的是想少捐點錢。
怎麼反而捐的更多了?
還有,進貢院伺候墨王的貼身小廝,不是啞巴嗎?
想到這,寧滄涯瞳孔猛地一縮。
墨王這是欺君?
恰好此時,屋內傳來一道刻意壓制,但卻能聽出是女聲的嬌滴滴嗓音,「王爺,妾身伺候你更衣~」
寧滄涯雙眸猛地瞪圓。
這嗓音……是小四?
小四女扮男裝混入貢院?
墨王雙重欺君!
寧滄涯思緒飛速翻湧。
若是他現在將此事揭穿,墨王定會被治個欺君之罪。
可這樣,小四也免不了責罰……
他真的要大義滅親嗎?
屋內。
寧星棠瞟了眼窗戶,慢條斯理搓著臉上的泥,「王爺,你說寧滄涯會揭穿我嗎?」
商墨一手支額,頗為好奇地欣賞自家鬼王妃搓泥,聞言懶懶道:「虎毒不食子。」
寧星棠擦去臉上厚厚一層黃粉,翻了個白眼,「他連老虎都不如。」
商墨意味深長笑了笑:「不一定。」
他這段時間翻了很多鬼怪話本。
裡面經常提到香灰供奉。
他思忖,自家鬼王妃說天道是她報仇時遇到不可抗拒的力量。
而百姓的香火供奉能讓鬼怪力量強大。
那便相當於自家鬼王妃在民間的聲望越高,她就能對抗天道。
比如寧家老二已經開始追妹。
便是名聲能幫自家鬼王妃對抗天道的證明。
他必須幫自家鬼王妃多搞點聲望。
寧星棠隔著窗戶瞟了眼天,將手中梳子塞到商墨手中:「幫我梳頭。」
說著,她背對商墨而坐,拔下發間木簪。
順手用沾著卸妝油的濕紙巾,擦去後頸的粉。
幸好她前世習慣在醫療空間放化妝品,否則古代的化妝品,她真用不習慣。
商墨對於她憑空變出的奇奇怪怪東西,已經見怪不怪。
他拿著羊角梳,坐直身子。
一手捏著自家鬼王妃如同綢緞般的墨發,一邊輕輕梳著。
視線落在她線條白皙完美的脖頸上,眼底色澤晦暗,「你給二哥帶去雲溪洲的那些藥,真的能阻止瘟疫蔓延?」
寧星棠偏頭:「沒去看過具體病情,我也不確定有沒有用,不過就算沒有用,也能暫緩病情。」
頓了頓,她補充道:「如果陛下派顧老去治理水患,還望王爺阻攔一下。」
「為何?」
顧明修治理過多次水患,經驗豐富。
不出意外,會試結束他就會被派去治理水患。
寧星棠:「柳家派了死士圍堵顧老,他有去無回。」
按照書中描寫,科舉結束後不久,京城湧入了一大幫難民。
他們都是從雲溪洲逃難來京城的。
朝廷的確收留了這幫難民,但由於雲溪洲疫病爆發比較晚,待消息傳回京城時,難民們都已經被安置。
而難民中恰好有感染者,導致京城也疫病蔓延。
最後是寧月瑤救了百姓,平息了這場疫病。
前世她和二哥被趕出京城,並未經歷這場疫病。
不過就算躲過了疫病,最終還是死於寧月瑤之手。
商墨給她梳發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並不懷疑她的話。
不過柳家截殺顧老,不知是柳家的主意,還是太子也參與了。
「本王親自去雲溪洲,顧老依舊留在京城。「
寧星棠點點頭。
她眼饞雲溪洲百姓的感恩。
她側眸,隔著窗戶看向外面。
寧滄涯依舊未曾離開。
除了第一句話她故意揚高聲音讓寧滄涯聽到,後面的話她和商墨都壓低了聲音,寧滄涯聽不到。
她想看看寧滄涯會不會揭穿她。
是只有寧家兄弟會走追妹火葬場的路。
還是寧滄涯也有追女火葬場等著……
寧滄涯在窗外站了許久。
他心頭閃過無數個念頭。
揭穿小四,她會被處斬。
不揭穿,小四這般膽大妄為,說不定哪天就害了寧府。
可是小四是他的女兒。
丟失了六年才找回來的女兒……
虎毒不食子。
他沒辦法看著小四被處斬。
沉默了片刻,寧滄涯輕輕敲了敲窗戶:
「王爺,您能護小四一生平安,是嗎?」
商墨看了眼卸妝後,美艷絕色的少女,聲線慵懶淡漠,「寧四小姐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會護她一生周全。」
「今晚臣並未來找過王爺,三日後臣會主動捐獻白銀。」
留下一句話,寧滄涯轉身離開。
寧星棠聞言,挑了挑眉,眼中有瞭然,不屑,以及一絲苦澀……
她垂了垂眼,遮掩住眸底情緒,繼續慢條斯理擦拭著肌膚上的化妝品。
商墨放下羊角梳,勁實有力的臂膀,摟住寧星棠纖細腰肢。
微微用力,將她整個人轉了個身,面向自己。
他抬手,輕輕捏住寧星棠下頜,自然地從她手中拿過卸妝濕巾,動作輕柔地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殘留。
「寧丞相似乎……也漸漸在擺脫天道的控制?」
寧星棠與男人面對面而坐,微微仰著頭。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雋美如畫卷的容顏。
點漆般的墨眸,清晰倒映著她的身影。
他的眼神極為專注,似乎所有的心神都在她身上。
鬼使神差地,她問了句,「商墨,你愛上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