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星棠揉了揉眼,以為是自己的睜眼方式不對。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
依舊是熟悉的四人方陣。
她扯過商墨,避開眾人視線壓低了聲音問:
「這就是你說的會給大哥選個好位置?」
商墨側眸看了眼呈正方形對坐的四人,淡若青山的眉眼輕挑,「有問題?」
「我給大哥選擇的位置,熱不到,冷不到,雨淋不到,多好。」
寧星棠心累扶額。
呵。
真特麼好。
正對面是寧成帷。
左右手分別是柳滄和撞了他,還偷了他文書的男子。
一抬頭,就八目相對。
簡直妙極了。
商墨這狗東西真是給大哥選了個絕佳風水寶地。
商墨輕咳一聲,點漆般的瞳眸中滿是笑痕,「有壓力才有動力,大哥在這般壓力包圍下,定能動力十足,超水平發揮。」
寧星棠:「……」
超不超水平不知道,但大哥看寧成帷的目光,有點想吃人。
正提筆蘸墨的寧成帷,感受到秦泠舒的視線,他抬眼,友善一笑。
秦泠舒在寧成帷抬眼時,想吃人的目光,瞬間變得溫和淡漠。
他微微頷首,垂眸落筆。
他想,如果不是寧成帷磋磨妹妹,他們或許能成為至交。
偷了秦泠舒文書的男子,低著頭,抖成篩子。
昨夜,有人找到他,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想辦法偷了秦泠舒的文書。
他本不答應。
但那人竟然知道他曾是小偷。
只是運氣好沒被官府抓到。
若是被官府知道他曾偷盜過,他就沒資格參加科舉,這幾年的苦讀就白費了。
為了以後能堂堂正正做人,他答應了。
他憑藉著自己的偷盜技術,確實神不知鬼不覺偷到了秦泠舒的文書。
他將文書偷到手後,打開看過,確實是秦泠舒的文書。
然而他剛剛將文書吞下,就聽到墨王說是撿到秦泠舒遺失的文書……
他瞬間明白,墨王專門為秦泠舒補辦文書。
秦泠舒是墨王護著的人。
他覺得,他完蛋了。
柳滄嘴角帶著微笑的弧度,面容清秀,如竹般青蒼。
他偶爾抬眸間,眸光落在寧成帷和秦泠舒臉上,眼底划過思索。
按照柳家的調查,秦泠舒除了在麓山書院,和寧成帷並沒有交集。
他看向寧成帷時,眼中卻帶著殺意。
這是怎麼回事?
秦氏,秦家,秦泠舒……
都姓秦啊。
科舉結束後,他得親自去一趟江南了。
顧明修負著手,走到那名男子身邊,有些擔憂,「你是身子不舒服嗎?」
吧嗒——
男子手一抖,毛筆掉落,將卷面污染。
他慌忙撿起毛筆,由於慌亂緊張,筆尖擦著卷面划過,寫下的兩行字被污得完全看不清。
男子抖得更加厲害了,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商墨走過來,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無事,只不過是做了虧心事,害怕而已。」
顧明修詫異:「做啥虧心事了?這抖的程度,都快趕上羊癲瘋了。」
戶部尚書接過話:「也可能是第一次參加科舉,心中太害怕吧。」
顧明修:「……這心裡素質,就算過了會試,殿試也過不去啊。」
他搖搖頭,嘆息著走開。
戶部尚書笑容滿面看向商墨:「王爺,您覺得此次,誰能奪魁?」
商墨神色淡淡:「誰能奪魁,不是本王說了算,本王只監考,不參與閱卷。」
沈尚書訕笑兩聲。
待商墨轉身後,看向秦泠舒的視線變得極冷。
哼。
想奪魁。
做夢!
而戶部尚書眼中的冷意,恰好被寧星棠看到。
晚間回到商墨休息的房間時,她擰眉問商墨,「今晚是顧老和戶部尚書監考,不會出問題吧?」
比如走水?
她總感覺戶部尚書那貨,憋不出啥好屁。
商墨懶懶靠在貴妃榻上:「不會,柳家還不至於在貢院搞么蛾子。」
寧星棠總覺得不對勁。
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監考官員和閱卷官員不是同一批。
閱卷官員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全部進入貢院閱卷區,獨自待在自己房間,根本沒法與外界交流。
考生試卷收上來,採用封閉式閱卷。
嚴謹程度,堪比高考。
在成績出來前,沒有人知道哪份試卷是哪位考生的。
可她總覺得心頭不安。
不等她繼續思索,男人清冽地磁的聲音傳來,「本王給大哥選了個那麼好的位置,王妃打算如何感謝本王?」
寧星棠回眸,恰好看到男人身穿白色裡衣,衣襟敞開,露出精緻的鎖骨。
鎖骨上,一點紅痣。
恍若紅梅印在初雪中,瀲灩妖嬈。
她想起大婚日那夜在崖底,手底下肌理緊實的觸感,喉嚨緊了緊。
她連忙移開視線,輕嗤一聲,「王爺選的,可真是絕佳風水寶地。」
商墨一手支額,懶懶挑起眼尾,「小海棠好像不滿意?」
寧星棠刻意將皮膚畫得黝黑,眼睛畫小,香腸嘴。
乍一看去,就像裂棗成精。
商墨目光微微一頓,剩下的話語咽了回去,頭疼扶額,「你這妝容……其實沒必要畫成這樣的。」
寧星棠瞟了眼銅鏡,得意挑眉,「不比黑甲衛的技術差吧?」
她爹愣是沒瞧出來呢。
商墨神色頗有些一言難盡:「是不差。」
只是太過辣眼睛。
他朝寧星棠勾了勾指尖:「過來。」
寧星棠警惕地瞅著他:「你想做什麼?」
商墨沉默片刻,語帶嫌棄,「你覺得本王對著你這副樣子,下得去嘴?」
寧星棠危險地眯起眼眸:「你敢嫌棄我?就因為我變醜了?你們男人都是以貌看人?」
一連三問,一問比一問語氣重。
商墨求生欲很強,昧著良心:「不,本王看中的是這副軀殼裡的靈魂,並非這副軀殼。」
似是怕寧星棠不相信,他還特意舉例,「之前寧四小姐也頂著這副軀殼,本王覺得她和其他女子並沒有區別。」
寧星棠眨眨眼。
商墨這話聽著,感覺怪怪的。
都是她的軀殼。
商墨這是嫌棄她?
雖然她也很嫌棄之前像舔狗一樣的自己。
但自己可以嫌棄自己。
商墨這狗玩意兒有何資格嫌棄她?
「所以,王爺嫌棄寧星棠?」她磨著牙,幽幽問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