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望梅止渴，天時地利與人和

  信仰，是因為神靈存在於是人類誕生信仰，還是因為信仰的存在，於是神靈才出現在人類的面前。

  這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沒有答案，而人類虔誠的靈魂誕生信仰讓神靈也垂首，卻是不爭的事實。

  赤著雙足走在冰冷的土地上，沁人的冰寒從腳底傳遞而來，萊恩不為所動，他平靜的走在這無數人之間。

  起初，喧囂的土地始終熱鬧，這些奴隸的眼睛怎麼可能會盯著貴族老爺看，他們根本不知道萊恩已經出現在了身邊。

  他們吵鬧著，思考著今天開飯的時候跑多快才能夠吃上最熱乎的一口。

  只不過餘光一瞥，嚇得這些人連明天的飯都顧不上了，驚恐的跪在地上，再也不敢發出聲音，看著那雙乾淨的雙腳踩踏在泥土上，不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這些奴隸恐懼，甚至忘記了該怎麼稱呼面前的貴族，總之，原本喧囂的聲音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起初，沒有太多人在意，因為他們看不到，當貴族老爺不再高高在上的時候，也是和普通人一樣，他們需要越過重重背影才能夠看到貴族老爺的出現，從而做出反應。

  後來，那些擋在目光面前的其他人，都跪了下去。

  這個時候，遠方的那些奴隸也漸漸反應過來，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也看著那走在土地上的萊恩，連忙跪了下去。

  喧囂的世界，在一點點的變得靜謐，直到某一刻再也沒有了聲音的傳遞。

  萊恩穿過了一個個頭顱，是的，頭顱，奴隸們用自己的額頭抵在地面泥土上，顧不上髒亂，或者說，他們本身要比這腳下的泥土更加的髒一些。

  他們自然是不敢亂動的，抬起頭來是騎士們的權力，低下頭顱則是獨屬於平民的驕傲，奴隸不存在於任何的規則當中，他們是活著的人口的一部分，僅此而已。

  「你們，為何而戰？」

  萊恩平靜的開口問道，他的聲音溫和，並不洪亮，卻傳遞到了很遠的地方，落在每一個奴隸的耳中。

  這是說給他們聽的，但是在場的無數人中，沒有一個能夠聽得懂。

  他們聽不見，也不想聽見，聽不懂，也不想聽懂。

  直到，萊恩將一個破爛的木碗盛上一碗沙子和小麥混合的粥放在了地上一名奴隸的頭顱面前。

  香噴噴的味道讓奴隸的肚子叫了起來，他緩緩挪動頭顱，讓自己的眼睛能夠看到食物，結果卻將木碗推倒，沒關係，看到是食物的瞬間，奴隸大口的吞咽起來，也不管吃進嘴裡的都有什麼。

  吃到一半他才忽然發現站在面前的萊恩，貴族老爺就這麼看著自己進食，一下子讓奴隸慌張了起來，想要磕頭求饒，但又忍不住糧食的冷卻。

  「你知道我是誰嗎？」

  萊恩站在這奴隸的面前，這樣子問道，奴隸搖了搖頭，又趕緊點點頭。

  「您是尊貴的貴族老爺。」

  「然後呢？」

  「沒有了。」

  貴族的世界對於奴隸而言太過遙遠，甚至就連平常有可能看到的騎士，對於奴隸來說都是無法記住面孔的尊貴老爺，因為他們很難抬起頭來看到這些人的長相。

  把頭埋低，看著自己面前的土地，眼前的世界就是他們的全部，世界的廣闊屬於貴族，屬於騎士，但是不屬於這些永遠離不開面前土地的奴隸。

  萊恩的威名傳遞很遠，但很難從天空落下，讓這些奴隸也知道他的模樣。

  萊恩並沒有惱怒，他手指上蔓延著火焰，看著面前的奴隸。

  「抬起頭來。」

  「看清楚我的模樣，我的名字叫做萊恩。」

  奴隸茫然的點點頭，對於他來說，乾乾淨淨的貴族永遠都是遙不可及的方向，這一刻的他腦海已經失去了思考。

  「我叫尼諾。」

  「很好，尼諾，我記住你的名字了，現在告訴我，你為什麼而戰。」

  萊恩的聲音讓面前的奴隸激動顫抖了起來，他也很想說自己也記住萊恩老爺的名字了，但是腦子就像是面前的麥粥一樣冷卻了下來，他繼續顫抖，卻是因為恐懼和慌張。

  「我，我，我……」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答案。

  「你是為了吃飽，不挨餓。」

  萊恩幫他回答了這個問題，然後萊恩又說道：

  「你做夢的時候，會夢到什麼呢？」

  對於北境面前的生命而言，夢想什麼的太過遙遠，夜晚月亮女士帶來的夢境，永遠都擺脫不了兩個話題。

  「你在夢裡，不會挨餓，不會受凍。」

  吃飽穿暖，是北境之下最大的問題和最無懈可擊的夢想，尼諾想了半天，然後茫然的點了點頭。

  「是的，我不想挨餓，也不想被凍死，只是每次就被凍醒了。」

  「這也是我的夢。」

  萊恩這樣說道，讓無數的奴隸都震驚起來，他們想不明白，貴族老爺為什麼會和自己一樣做這樣的夢。

  「我和你們有著同一個夢想，但是我和你們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我知道該向誰祈禱。」

  「你們現在冷嗎？」

  「你們晚上的時候，害怕嗎？」

  「但是你們現在害怕嗎？」

  「為什麼？」

  「因為天上的太陽。」

  「祂落下的陽光，讓你們感受到了溫暖，你們不願意躲在陰暗的帳篷中，而是走出來，將自己渾身都暴露在陽光下，恨不得身體的前面和後面都有陽光照射到。」

  「那樣，你們就不會冷了。」

  「但是晚上的時候，你們不敢這樣做，因為太陽已經消失。」

  「祂給予我們光明，讓我們不再寒冷，但是尼諾，你知道你吃的食物，是怎麼出現的嗎？」

  「是……是神靈的恩賜。」

  尼諾呆呆地開口，他已經忘記了思考，今天發生的一切，比他過去一輩子遇到的事情都要多。

  「是光明的賜福，陽光照耀在土地上，讓土壤中長出食物，然後，我們就不會挨餓了。」

  「偉大的光明，讓我們不再挨餓，不再受凍。」

  「讚美光明。」

  「天上的太陽，能夠幫助你們實現你們的夢，祂可以讓你們不會在夢到一半的時候被凍醒，最虔誠的人，可以永遠都不挨餓，不受凍。」

  萊恩前面的話這些奴隸不懂，不明白，但是最後一句話他們卻是聽懂了。

  「陽光……」

  尼諾從自己破爛的衣裳下拿出了一半厚厚的書籍，萊恩沒有意外，他之前就看出來了，這個奴隸的身上有著來自光明的教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撿來的，有大半的樹皮紙張都被撕了下來，似乎是在某些夜晚被當做柴火取暖，樺樹皮鞣製的紙張，還是很能釋放熱量的。

  「哦，讚美光明。」

  尼諾舉著手上的書籍，他隱約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之前聽什麼聲音說過。

  「偉大的太陽賜予我們食物，驅趕凍死我們的寒冷，但是很快的，太陽的光芒，就將照不到這裡來，照不到你們的身上。」

  萊恩轉過身，指著遠方的一座山峰輪廓。

  「你們能夠看到那座山嗎？溫暖的陽光，將會停留在那裡，它再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你們現在所擁有的食物，到時候也會消失不見，因為光明的陽光照不到這邊來，祂會收走賜予你們的食物，同時，你們也不能和現在一樣，在陽光下身體變得暖和，你們會更冷，而且每一天晚上，都會凍死很多人。」

  「但是只要到了那座山峰的另一邊，就能享受永遠溫暖的陽光，和吃不完的食物。」

  「這就是神靈賜給我們的，只要走到了那裡，你們將不再忍受飢餓和寒冷。」

  「光明會溫暖出現在那裡的子民。」

  萊恩的聲音讓無數人目光憧憬，他們看著遠方那座山峰隱約的輪廓，露出了個渴望和迫不及待。

  當天夜裡，萊恩就聽到了無數的聲音，在祈禱光明的留下，祈求偉大的光明之神的陽光不要離開這裡，不要消失不見。

  但是第二天的到來，一陣風，吹醒了所有人。

  「好冷。」

  跟隨在萊恩身後的羅絲都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斗篷，雖然現在走上了第三條也是最抗冷的騎士超凡之路，但是他依舊不適應這樣的寒冷。

  而且這陣風吹過來，沒有雪落下，純粹的冷風能夠帶走任何人體內的溫度。

  「你怎麼知道這陣風的到來？而且會這麼冷，就像是昨天你欺騙那些奴隸所說的一樣，光明會離去，將不再溫暖他們，不再賜予他們食物。」

  「羅絲先生沒有發現，前幾天的陽光過於溫暖明媚了嗎？」

  萊恩總不能說這是一份記憶當中的某些常識，暴風雨到來之前總是寧靜的，而冷風吹來的前幾天，總會有那麼陽光明媚靜謐祥和的一段時間。

  「而且，你認為我是在欺騙他們嗎？」

  萊恩笑著說道，羅絲點了點頭。

  「太陽要是真消失了，所有世界都會死亡，祂怎麼會離開。」

  望梅止渴的典故羅絲不懂，萊恩也沒有想過解釋什麼，他只是平靜的說道：

  「我欺騙了他們，但是，我也救了他們。」

  「羅絲先生覺得，如果沒有我的話，昨天晚上這些人會死去多少？」

  奴隸們是沒有提前預警的感知的，只有當危險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們才會做出反應。

  但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就是，對於奴隸來說，他們往往沒有太多的試錯成本。

  當冷風吹來的時候，這些奴隸才會反應過來想辦法，但是這個時候，來得及的能有多少人？又會有多少人死在猝不及防的一陣寒風當中？

  萊恩白天灌輸的信念，讓這些快要被凍死的人心中有了念想，他們掙扎著，用自己的意識拖著自己不被冷風帶走，他們掙扎著，看著遠處那座山峰的輪廓，很近，很近啊。

  只要走到了那座山峰的另一邊，他們就可以永遠不受寒冷和飢餓的脅迫，他們可以有吃不完的食物和更加溫暖的陽光。

  萊恩給了他們一個活下去的希望，讓無數人在昨晚的那陣風中堅挺了下來。

  「這陣風不是在今天，就是在明天，它總會來的，我算不到它的出現，但很顯然，天空和大地站在了我這一邊。」

  萊恩騎著戰馬行走在大地上，周圍很多的目光看向他的時候都是不同的。

  對於奴隸來說，他們堅信萊恩昨天所說的話，但是這支軍隊當中，還有很多其他的士兵，他們比奴隸懂得更多一些，隱約明白萊恩說的不太正確。

  但是這一晚恰到好處的東風，讓不少懷疑的人都不堅定了，萊恩男爵大人在他們眼中是受到神恩的貴族，昨天的話，也許是神靈覬覦的警示。

  於是在今天，這些人看著萊恩的時候都顯得更加敬畏。

  在特例的吃過早飯之後，軍隊再一次前進了。

  這裡是雷雲郡，而雷雲郡只有唯一一座高大的山峰，剩下的都不過是一些丘陵土坡一樣略顯複雜的地勢。

  萊恩昨天所指的山峰也很顯然就是雷雲山，那座看似近在眼前，但實際上，距離這裡還是很遠的山峰。

  為什麼是這座山呢？因為狼人正在進攻那裡，雷雲郡內狼人數量不少，最多的地方，就是那雷雲山的北面。

  如果軍隊出現在那裡卻並沒有發現萊恩所說的……萊恩不管這些，這支軍隊，有多少人真正能夠走到那裡呢。

  「怪物，怪物啊！！！」

  前方，傳來的驚恐的吼叫，但是很快的，騎士們的坐騎帶著騎士沖了過去，撞開了前方的奴隸士兵。

  「慌什麼！你們是士兵，是軍隊，這些該死的狼人就是你們的敵人，拿起武器，殺死他們！」

  騎士憤怒的大吼，進入雷雲郡才這麼點時間，他們就開始遭遇了狼人，而且不只是這個方向，軍隊的各個方向，都出現了狼人的蹤跡。

  這些猙獰且嗜血的狼人對於奴隸而言就是洪水猛獸，遇到的時候大吼大叫，幾十個人就能混亂成千上萬人的陣型。

  萊恩就在軍隊的正中央，他的前方有些混亂，但是後方卻很安靜。

  這其中有身後數千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的威懾，更多的，還是因為昨天萊恩的預言在今天成為了現實，讓這支軍隊的奴隸士兵們不敢觸碰他的威嚴，既然他都沒有動彈，奴隸士兵們自然不敢有什麼大動作。

  短短一天的時間裡，萊恩在這些奴隸之間已經傳的神乎。

  「溫暖的陽光就在那座山峰的北面，是後退凍死，還是走過去，享受不再挨餓和受凍的光明？」

  萊恩騎乘著戰馬來到了大軍的前方，雄鹿軍團的騎兵給他開路，但是萊恩走在了最前面，在他的前方，那些奴隸士兵們終於無法再退了，否則就將衝撞到萊恩的戰馬。

  士兵們咬緊牙關，終於還是撿起了地上掉落的長矛，大叫起來朝著狼人發起了衝鋒。

  身後，雄鹿軍團的騎士有人拿出了獸弓，箭矢離弦後幾個呼吸，就已經貫穿了為首狼人的大腿，然後另一位騎士侍從的箭矢，將憤怒的狼人舉起的爪子洞穿，第三根箭矢到來的時候，狼人的肩膀也流淌鮮血。

  箭矢很快，也很纖細，周圍的奴隸大軍只能夠看到那些可怕的怪物被長矛捅穿了身體之後，不甘心的倒下，發出野獸般最後的嘶吼。

  「他們並不可怕，這些狼人，都是阻止我們獲得食物的邪惡怪物。」

  萊恩這話倒是沒有人可以反駁，狼人的入侵和戰爭的到來，的確讓北風行省的食物危機提升到了最高處，甚至於，挨餓和受凍都是因為狼人的入侵。

  他們破壞了土地和房屋，掠奪了食物和被褥，多少人不是被獸人殺死，就是餓死，凍死在了逃難的路上。

  可以說，這支奴隸大軍中那些不屬於零渡郡和鐵山郡的奴隸，而是寒山城郡這些地方逃難過來的那些奴隸，都是幸運的，更多的人和他們一樣，卻在半路死亡。

  他們之所以恐懼也不奇怪，因為幸運的逃亡到了零渡郡，過程中他們並沒有遭遇狼人，沒有多少人見過狼人，否則他們不會成為幸運的那批人的一員。

  恐懼漸漸消散，士兵們開始認識到，這躺走向那座山峰另一邊的路程，不會太過的坦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