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注視著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察覺到母親那眼神中前所未有的期待，顏楓頓時感覺無比彆扭，直接站起身，皺著眉頭，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腳步聲一大一小，一個沉重，一個輕快。
步伐被追上，手掌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牽扯，男人轉過頭來，表情複雜，剛要開口，視線里卻迎上了個亮著的屏幕，以及屏幕里……那個久違的朋友。
「小瘋子，別來無恙啊？」
顏楓皺眉，她並不懂陳夕這是什麼意思，將視線望向手機後方的小臉，卻見少女也是一臉嚴肅，不像是惡作劇的樣子。
抱著內心的信任，顏楓將手機接了過來，看向視頻通話里的人影，眉頭一皺，疑惑道：
「顧傾，你這是去哪了？再有兩個月過年了，你那邊怎麼還穿那麼少？」
「哼哼~本姑娘現在在菲律賓哦~」
顧傾哼唧道：「不過小瘋子你先別說話，我這次可是有任務在身上的，你先聽我說完。」
言語將歇，女人先是吸了口氣，跟著緩緩說道：
「嗯……小瘋子，你還記得當初咱們一起幹活的時候，為什麼那麼多人來挖你，你都不願意離開，只想在我這裡嗎？」
顏楓聞言，沉默了下，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房屋，不出所料，出來看他們的只有他的父親。
想起過往，男人不由得感到可笑，那時候的他還不理解為什麼母親會對自己那樣冷淡，但畢竟還是吃著父母的飯，無以為報，所以也算是補救了。
「當然是因為……我媽她當時出了心臟病，你家剛好在那附近有私人醫生，救了她一命，所以我才願意一直跟著你……」
「差不多，」屏幕里的顧傾點了點頭，跟著道：
「但是小瘋子，這只是你知道的，還有很多你並不知道的呢！」
言語將歇，顧傾眨眨眼，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嘆息一聲，道：
「我這個人吧，雖然傻了吧唧的，沒什麼腦子，又容易被人騙，但是，我勝就勝在有自知之明。」
「我不會去做我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也不會去考慮那些事情來讓我自己增添煩惱，所以……」
「我釣到了你這條大魚。」
顏楓聞言，皺了下眉頭，卻並不言語，只是看了一眼陳夕。
對方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
話筒里的聲音再度傳來，隱隱間帶著些許決絕。
顧傾看著顏楓的臉，深呼吸了下，跟著一口氣說道：
「顏楓，我們是大學同學，從認識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是個難得的好人。」
這句話差點沒把聚精會神的顏楓給氣笑，心裡暗嘆果然是那個傻了吧唧的女人能說出來的東西。
可接下來聽到的事情，卻遠遠超乎了他的預料。
顧傾並沒有理會男人的笑意，而是自顧自說道：
「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你一定是個好人，別人會為了讓利益出賣自己的朋友，夥伴，戀人，但你不會，絕對不會。」
「並且，你有遠超於普通人的能力，無論是工作還是領導，所以……從我們上大學的時候起，我就已經開始盤算著要怎麼接近你了。」
「我和你關係很好，但也僅限於很好而已，你能來我的公司工作，只不過是一匹千里馬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賽道而已，你的工作能力如果被發現，會有無數的人想要過來挖走你，就連我爸爸也可能會來和我搶。」
「我搶不過他們，我深深的知道這一點，所以我就需要一個比別人更加優秀的條件能把你拴在我的身邊……」
話說到這裡，顧傾也跟著嘆了口氣，表情帶著幾分無法掩蓋的失落：
「唉，原本打算用美色來著，直接把證領了，不僅不用考慮被挖走，連工資都省了！誰知道你就跟個和尚似得，整天腦子裡就想著工作和你的白曦姐姐，連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所以慢慢的，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顏楓聞言，脖頸上傳來一陣幻痛，下意識抬頭望向陳夕，一副想要解釋討好的表情看的對方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有人笑，就有人哭。
顧傾只是靜靜地聽著，看著，隨後吸了下鼻子，道：
「但是我發現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你的母親……」
提到了父母，顏楓眉頭狠狠地皺了一下，注意力也被集中過來，繼續聽對方講著。
「你的母親有急性心臟病，這是我調查出來的，跟著我就讓爸爸在你母親工作地點的附近單獨開了一間私人診所，為了那個，我甚至整整三個月沒拿到零花錢。」
「後面發生的事情你也就都知道了，但是其實，還有很多東西是你並不知道的……」
顧傾說著，抿了下嘴唇，接著道：
「顏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的母親會得心臟病呢？」
男人皺眉，表示不解，心間莫名浮現起一抹不好的情緒。
而結果，似乎也正和他所想像的一樣。
「因為你，」顧傾一字一句道：「因為你。」
「因為你，我調查了你的母親，但也正是這個決定，讓我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你母親本身心臟就不太好，但你不知道的是，其實她幾乎每隔一兩個月就會坐火車來一趟，只為了遠遠的看你一眼，以前是在大學，現在是在公司，她看了很多年，只是最近幾年不知道為什麼，不來看了。」
「我知道我這麼說這件事，你可能會不相信，但其實，她每次來公司的時候都會帶一些吃的給我們大家分，有的時候你早上吃早餐時加的雞蛋就是她拿來的，大夥都是知道這件事的，卻被她懇求著不能告訴你，因為她知道你心裡對她其實更多的是恨。」
「但她畢竟身體不好，能來的次數有限，所以其實……她身上還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
「她是……河南人……」
顏楓沉默，對聽到的事實仍抱有懷疑，畢竟任誰也不會相信，從小就把自己拋棄掉的母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若一切都是真的……那他……
沉默……
恨意被愧疚所侵蝕，潛意識告知他不許繼續思考下去，憤怒便隨之誕生，為了不否認自己內心的成見。他拼了命想要說些什麼來掩蓋這一切。
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抓住了問題最後的尾巴，可那尾巴卻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消息……
「你說……她是河南人……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顧傾沉默，抿了抿唇，隨後開口，故意模仿一個顏楓熟悉的聲音：
「俺就是個打掃衛生嘞，今年六十三嘞～假扮有雞蛋嗎？」（選自第82章）
「來，小伙子讓一下，大娘拖個地……」（選自第152章）
「俺不知道，那丫頭說有雞蛋領，俺就來嘞～」（選自第210章）
顧傾說著，語氣一頓，接著道：
「其實……那位掃地阿姨……是我招進來的……」
「她是你的母親的姐姐……也是……你的大姨……」
「她之所以每次都問有沒有雞蛋……其實也是因為你母親經常會送一些過來……」
「而這些年裡，她一直在這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也是為了……偷拍你，然後……」
「給你的母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