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挽音回到自己的院子後,親自燉了幾條魚,分給雪球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又炒了幾個小菜,用茉莉、梅花、梔子煮了一壺花茶,準備好好犒勞一下自己,慶祝解決了藍靜賢。
正要開吃,聽到外面的奴僕齊齊高喊:「王爺。」
她蹙了一下眉,轉頭就看到裴澈大步進來了。
儘管不情願,她還是站了起身,扯了扯嘴角,「王爺來此有事?」
裴澈站在廳堂,頎長的身高帶著一大片暗影投在地上。
他漸漸收攏五指,啞著聲音道:「今日之事,我替靜賢說聲對不起。」
「我明日就安排人給她尋個好夫君,儘快把她嫁出去,她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謝挽音禮貌地笑了一下,「好。」 ❃
藍靜賢最多七天就一命嗚呼了,嫁不嫁人都不會來打擾自己了。
裴澈覺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謝挽音質疑他不可能主持公道,他放下身份,來這裡親自道歉,甚至承諾把藍靜賢嫁出去。
本以為謝挽音會有些動容,沒想到她完全沒把這個道歉放在心上。
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個『好』字。
他心裡陡然升起一股煩悶感,瞥眼看到了桌上的菜,問道:「你做的?」
這些菜,顯然不是大豐的做法。
更像大禹的菜系。
謝挽音回頭看了一下桌上的菜,點了點頭,「嗯,自己做的更放心。」
「正好,本王剛才也沒吃什麼東西。」裴澈抬腳坐了下來。
謝挽音:「???」
自己又不是藍靜賢,誰稀罕和他一起吃飯?
「王爺,我做的飯菜多油辣,可能不合你的胃口。」
裴澈無視謝挽音的表情,讓碧霞給自己拿一副碗筷,再拿一壺酒。
「無妨,本王去安都的時候,吃過大禹的飯菜,很合胃口。」
「本王說要好好招待你,至今沒機會一起吃頓飯,趁著這個機會,本王陪你小酌幾杯。」
他親手給謝挽音倒了一盞花茶,
「本王知道你不喝酒,你以茶代酒吧。」
完全不給人討價還價的機會,一副主人模樣。
謝挽音暗嘆,住在別人的地盤,真憋屈。
這菜明明是自己做的,裴澈算哪門子的招待?
她不情不願地坐下,舉起茶盞,「多謝王爺。」
裴澈端起酒盞,對著她微微示意後,什麼也沒說,開始一杯接一杯地飲酒。
謝挽音看著他連飲了十幾杯酒後,忍不住提醒:「王爺,你若是心情不好,可以少飲點酒。」
千萬別醉倒在自己這裡,更不要吐在這裡。
裴澈頓了一下手,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本王沒有心情不好,只是覺得自己活的很失敗。」
失敗到最後一個親人也沒能安置好,眼睜睜看著藍靜賢變成了一個毒婦。
謝挽音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看來裴澈因為藍靜賢的事受了刺激。
她不想和裴澈討論這個問題,也不想當什麼暖心人,只求裴澈喝完趕緊走,別耽誤自己晚上陪雪球玩耍。
裴澈發現謝挽音一直在默默吃飯,完全沒有說話的意思,問道:
「你怎麼不說話?」
謝挽音無奈放下筷子,慢條斯理的咽下嘴巴里的飯菜,用錦布擦拭了一下嘴角,這才幽幽出聲。
「王爺,如果不是為了九靈花,我和你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我實在不知道要和你聊什麼。」
「我不想關心你和藍靜賢的事,更不想知道你為何覺得自己失敗。」
裴澈垂著眼睫,捏著酒盞的手,漸漸骨節發白。
「也是,若不是為了景王,你永遠不會和本王面對面一起吃飯。」
他緩緩鬆開酒盞,忽然出聲道:「你想知道本王為何有九靈花嗎?」
謝挽音立馬來了精神,給裴澈倒了一杯花茶,推到了他面前。
「王爺,你別喝酒了,喝茶吧。」
「你說,我洗耳恭聽。」
裴澈接過花茶,摩挲了一會茶盞外壁,掀起眼皮,攫著謝挽音的臉,緩緩道:
「果然,除了九靈花的事,你什麼都不想和本王聊。」
謝挽音露出一個禮貌的笑,算是承認了。
裴澈飲了一口花茶。
茉莉花裹著梅花和梔子的香味,瞬間溢滿了整個嘴巴,滑到胃裡,整個五臟六腑都熨燙了。
「靜曦天生有喘鳴症。」
「太醫說是此病是娘胎帶來的,無藥可醫,聽聞九靈花能解一切娘胎帶出來的病症,若是能找來九靈花入藥,也許能除根。」
「我一直派人四處尋找九靈花,卻始終沒有任何線索。」
「有一天,我意外救了一個眼盲耳背的受傷老伯,給了他一塊銀子,並安排游樅把他送回了家。」
「那老伯無兒無女,到家後,拿了一個匣子給游樅,說裡面是他的傳家寶,他只知道裡面是一朵很好看的花,不知道這花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來頭。」
「他曾把花拿去當鋪換錢,可是當鋪掌柜不認識,更不願意收,還把他轟出去了。」
「他賣不出去,也沒子嗣,留著沒用,把東西當謝禮給了游樅。」
「游樅把東西帶回來後,我驚訝地發現,匣子裡放的居然是九靈花。」
「我當時滿心歡喜地想著靜曦的病有救了,結果先皇當晚就挾持了靜曦和母妃,逼著我進宮交虎符。」
「我到最後也沒能把九靈花給靜曦……」
謝挽音覺得此刻氣氛有些尷尬。
裴澈的母妃和妹妹都死在了那次宮變中。
藍靜賢的病是後天生病導致的,並非先天所帶,九靈花用途不大。
所以,這朵九靈花就這樣保存了下來。
裴澈不是什麼君子,這輩子唯一真心對待過的人,估計只有母妃和親妹妹。
這朵九靈花,承載的是他對裴靜曦的兄長情。
裴澈告訴自己這些,等於自揭了一次傷疤。
謝挽音有些後悔。
早知道九靈花的來源關係到裴靜曦,自己就不聽這段故事了。
聽到這裡,想裝死是不可能了。
不說點什麼,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她斟酌了一會,緩緩張口,「也許,你母妃和妹妹死前並不難過,至少,她們最關心的人平安活了下去。」
裴澈的脊背陡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