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娘正和虎妞撅著屁股趴在炕頭上算帳。
陳姨娘望著滿炕的零碎物件,都是從徐碧雲那裡討要回來的東西。
虎妞拿著個帳本子一臉呆樣地扒手指,「一五得五,二五得八...」
陳姨娘蹙眉道,「虎妞你算得明白嘛?咱們可把帳對仔細了,少一件東西我還找徐碧雲要去。」
虎妞臉孔皺在一起,揉了揉頭,
「哎呀主子您別在說話了,我又算漏了一件。」
喬清舒見門口沒人,徑直走了進來,就瞧見主僕兩人頭湊在一起不知在幹什麼。
「姨娘,忙什麼呢這是?」
陳姨娘後背猛的一抖,將一炕的零碎物件劃拉劃拉全部往被子裡藏。
東西太多,還掉了兩個線球,骨碌碌的滾到了喬清舒的腳邊。
陳姨娘忙慌張的去撿那兩個線球,往自己袖口一塞,一臉忐忑的看著喬清舒。
她心裡頭有些慌,她害怕喬清舒是來罰她的,她這幾日在蘭香閣鬧得動靜不小。
喬清舒見陳姨娘神色慌張,只是笑著自顧自坐在了炕邊,伸手就從被子底下掏出一個小彩窯百蝶茶杯,拿在手上把玩。
「姨娘放心,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你的,你討回來也是應該的,我不會這點道理都分不清。」
陳姨娘剛剛還緊張地絞手,聽喬清舒這麼一說,一心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她喜滋滋的扯了個繡凳坐在炕邊,將被子一掀,笑道,
「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大姑娘有沒有喜歡的,儘管拿去。」
陳姨娘如今已經認清形勢,跟誰作對都不該跟當家做主的人作對。
喬清舒如今掌管家裡中饋,又得老太太和老爺的青睞,若是還不知死活地得罪她,那就太蠢了。
喬清舒將手裡的小彩窯百蝶茶杯放下,笑道,
「這些都是姨娘的東西,我哪裡能要,不僅不能要你的東西,我還要給你送東西呢。」
輕輕揮手,臨冬就捧著一個大紅木漆盒走了進來。
陳姨娘驚的立刻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哎呀我的乖乖,這是金縷閣的料子吧,哎呦呦,看這走線看這做工,看看這刺繡,真是漂亮的很呢!」
金縷閣是上京最大最奢侈的成衣鋪子,這裡是上層貴族女子裁衣裳的去處,尋常百姓花錢都進不來的。
往年裡就見白氏和徐碧雲穿過金縷閣,那走線那做工那刺繡,真正一瞧就是好貨。
她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姨娘都知道那是頂頂好的好貨,心裡很是羨慕了一陣子。
陳姨娘做夢都想買一件金縷閣的衣裳,但是她一個姨娘哪裡有閒錢這般淌水似的花呢。
手伸出去都不敢摸,深怕把那上好的料子給摸髒了。
喬清舒卻笑道,
「姨娘這上頭的兩件夾襖是我特意送你了,下頭還一件男子的長袍,是送給我泰哥兒的,現下天氣越發的冷了,得有幾件厚衣裳過冬才好呢。」
陳姨娘喜得跟什麼似的,一臉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喬清舒,
「大姑娘,我沒聽錯吧,真的是給我的嘛?」
喬清舒將那上頭一件湘妃色彩繡菊紋花軟緞夾襖抖開,在陳姨娘身前比劃著名,
「自然是給姨娘的,都是按照你的尺寸裁的呢。姨娘快試試合不合身。」
陳姨娘有些忐忑,不敢上手去接。
喬清舒察覺出了她的心思,笑著道,
「姨娘,前日的事情回頭想想,我年輕又剛管家,確實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徐姨娘早年撈銀子都撈夠了並不差錢,荷姨娘往日也常得我母親照拂。唯有你,日子是真艱難,我卻沒考慮到這一層,是我疏忽。」
「明里不好漲你月錢,但是私下裡...故此做了幾身衣裳來送你並泰哥兒,還請姨娘莫生我氣才好。」
陳姨娘聽得簡直嘴角都飛到了腮邊,喜滋滋的接過那衣裳就試起來。
心道這大姑娘真是不錯,心思這般細膩,曉得疼人,能體恤我一個姨娘的不容易,如今還對我這般客氣,就算前幾日被她呲了幾句都是甘願的了!
心裡也沒了防備,更覺得喬清舒可愛招人疼,心思短短几日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陳姨娘穿著新衣裳在屋子裡轉圈,臉上神色別提多開心。
就聽喬清舒微微嘆了一口氣。
陳姨娘忙轉頭問道,
「大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嘆氣,是遇見什麼事情了嘛?跟姨娘說說,姨娘能幫的定全力幫你。」
喬清舒搖搖頭道,
「哎,我只是替姨娘不值,姨娘在我家多少年了,比徐碧雲都來得早,又生下一兒一女,如今過的日子竟然是最艱苦的。」
瞥了眼屋外正在鬥蛐蛐的喬安泰,喬清舒繼續道,
「按理說我泰哥兒該是家裡的繼承人才是,可如今徐姨娘肚子裡又揣了一個,若是生下男丁,我泰哥兒的日子怕是越發的不好過了。母憑子貴,到時候徐姨娘的日子怕是又要風生水起...」
「我娘死了,爹爹也道不會再娶正妻,日後等我嫁出去了,這家怕是要給徐姨娘當都說不定呢。」
說著又哀嘆一聲,揮揮帕子道,
「不提這些了,沒得讓人傷心。」
喬清舒說得淡然,但這些話字字句句都如針扎一般刺入了陳姨娘的耳里。
喬清舒又扯開話題,閒話幾句旁的就緩緩帶著丫鬟離開。
留下了一臉神色複雜的陳姨娘。
陳姨娘也沒了先前試衣服的喜悅,慢慢地坐了下來,眼神也慢慢冷了下來。
心道舒姐兒說的一點都沒錯,徐碧雲這賤人之前過了十幾年的好日子了,如今若是再生下男孩,侯府哪裡還有她陳香玉立足之地!
如今她跟徐碧玉已經撕破臉了,日後若真是徐碧雲當家,定是要折磨整治自己的!
想到這些,陳姨娘就覺得頭皮發麻,一陣陣後怕。
不成!
不能讓那賤人生下男丁,一旦孩子落地,那就真的再無回天之力了!
陳姨娘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真是撿起芝麻丟了西瓜,跟徐碧雲計較這些蠅頭小利有個屁用,她該滋潤還是滋潤,唯有抓住徐碧雲的命門,才能真正把這賤人踩在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