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9 天亦可逆

  高演收服劉桃枝等人的手段雖然簡單粗暴,但卻十分的有效。

  按照皇帝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和御下手段,當劉桃枝等人被逼講出皇帝對他們所下達的密令之後,這幾人在皇帝那裡便已經成了死人,唯有投靠常山王才有一線生機。

  搞定劉桃枝等人之後,守衛在王府內外的禁軍軍士們便不再是障礙,反而成為了一層絕佳的掩飾與主力。不過單憑這一點便想要挑戰皇帝,那自然是遠遠不夠的,因此高演還要繼續尋找幫手助力。

  王曦給高演歸納的助力主要分為三部分,分別是宗室、勛貴與大臣,這三部分也基本上涵蓋了能夠影響時局走向的所有權貴人物。

  宗室當中首先需要聯絡說服的便是長廣王高湛,高湛與高演乃是嫡親的手足兄弟,而且之前皇帝在諸宗室兄弟當中唯獨將他們兩人召往遼陽相見,可見在皇帝心目中兩人也是可以相提並論的。如果連高湛都不能拉攏過來,那麼想要說服其他宗室成員加入並支持自己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高演與高湛的性格迥然有別,彼此間關係也算不上多麼親近,但今為了自己身家性命與前程所計,他還是得需要認真準備以拉攏高湛。

  因此在搞定了劉桃枝等人之後,他當即便著員邀請高湛入府做客,但邀請發出之後又過了幾個時辰,一直到了傍晚時分,高湛才帶著幾名心腹姍姍來遲。

  「阿兄邀我是有何事?莫非真要借我府員使用?」

  來到常山王府見到高演之後,高湛便笑語問道,同時不無炫耀道:「我已經將高德政一家全都擒獲,連夜審問一番,大有收穫。不日便可完成至尊所交代的事情,傳書復命了。六兄你可要儘快啊,若我事已畢,你事還遲遲未成,受到至尊斥問時,阿兄可不要埋怨我。」

  「邀你至此,確實有事,但卻與你所言有所不同。」

  高演聽到這話後便微微一笑,抬手一擺屏退堂內閒雜人等,並著員將劉桃枝等人引入進來,而他自己則又望著高湛正色說道:「稍後所言之事頗為驚悚,阿九你要心有準備。」

  高湛自知這兄長性格方正的有些古板,並不會隨便開玩笑,聽到這話後,臉上渾不在意的神情也漸有收斂,當見到劉桃枝等幾人被引入進來之後,眼神也變得凝重起來,乾笑道:「究竟何事,竟能讓阿兄評為驚悚?」

  高演並沒有回答高湛的問題,而是指著劉桃枝等人說道:「將你等之前所言至尊密令告於長廣王!」

  「仆等遵命。」

  劉桃枝等人先恭聲應是,然後才又將視線轉望向高湛說道:「仆等離開遼陽之前,至尊曾有囑令,等到兩位大王將事情完成之後,即刻便押引兩位大王再返遼陽。如若兩位大王抗命不遵、又或不肯再赴遼陽,則即刻撲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高湛聽到這話後,頓時從席中驚立起來,瞪眼怒視著劉桃枝等幾人,口中大罵道:「爾等賊奴,竟敢欺主!陛下怎麼可能會下此令?即便、即便是有……但事與我無涉,陛下又何必害我?」

  他是想說就算皇帝擔心兄弟們會搶奪皇位繼承權,但應該提防的也得是年齡更大的高演,而與他卻沒有直接的衝突。驚慌之下,他心中下意識的便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劉桃枝先暗窺了常山王一眼,見其微微頷首,於是便又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有言,長廣大王年輕性躁,所親者多有紈絝邪佞、身邊並無仁善君子規勸導引,最是驕橫難馴,較之常山大王尤需、尤需戒備剷除……」

  這一番話自然不是皇帝親口所說,而是高演所杜撰添加的內容,就是為的要讓高湛驚恐難道,從而將之拉上自己的戰車。

  他心中很清楚,這弟弟平日裡看起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模樣,但其實性格色厲內荏,膽量從來也不大,聽到這話後必然會被嚇得魂不附體。

  果然,高湛在聽完劉桃枝這一番話之後,臉色已經變得煞白,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

  片刻後,他似乎是突然發現了什麼盲點,躍起身來抬腿一腳將劉桃枝踹翻在地,同時口中破口大罵道:「賊奴,若此時當真,你等又怎敢泄露出來?難道你們也是不想活了?」

  「啟稟大王,仆自太祖皇帝時便已追從效力,生人至此大半生涯皆為主上一家效力,生則忠奴、死則忠鬼!仆萬萬不敢欺詐大王,實在不忍見主上一家至親手足相殘,又恐太祖皇帝基業為漢人篡奪,所以冒死告事,希望兩位大王能夠有所防備……」

  劉桃枝強忍著疼痛,趴在地上聲淚俱下的顫聲說道。

  「怎麼辦、怎麼辦?至尊當真如此心狠,竟然連我都不願放過……」

  聽到劉桃枝的回答後,高湛臉色又是一垮,他哭喪著臉,滿眼無助的望著高演說道:「六兄你比我年長、知事更早,一定有法子、一定又法子打救我兩是不是?難道咱們真要束手待斃?」

  高演見這小子被徹底嚇住了,心內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仍是板著臉嚴肅說道:「今日召你至此告知此事,就是為的救你一命,不至於懵懵懂懂的送命且不自知!只是你若是想活命,必須謹記要聽從我的命令,不准自作主張、任性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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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一定,我一定聽從阿兄命令!六兄你有什麼計劃儘快道來,我一定助你成事!」

  高湛本就對皇帝深感畏懼,這會兒又擔心小命不保,當即便擺出一副對高演言聽計從的模樣。

  「陛下近年行事多有暴虐,致使群眾驚慌、國人積怨,因之受害者非止一人。我兄弟身為至親尚且難免,其他更加疏遠之人不免更加的朝不保夕。諸如陛下使你查辦的高德政,本有勸進革命之功,結果卻仍難得有善終。」

  講到這裡,高演便又指著高湛說道:「高德政一家仍然在監?你且前往寬慰一番,他家河北名門,故舊眾多,本身又立朝多年,若肯為我所用,楊遵彥等亦不足慮。今我兄弟急需壯勢,正應該招攬群徒。」

  「這、這……怕是有些晚了。」

  高湛聽到這話後頓時面露難色道:「昨日我將其一家收監之後,高德政恃其舊勛,言多不恭,我為使其驚懼,於其當面打殺其子,並對其人多加刑罰……」

  高演沒想到這小子動作這麼利索,只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便把人給徹底得罪死了。

  高德政出身渤海高氏,乃是高敖曹同族晚輩,若得其人相助,不只會在朝廷中大有呼應,調動起河北一眾豪強人事資源也會方便許多。現在搞成這個樣子,那自然是不好再將其人拉攏入事了,只能放棄掉。但沒有了高德政,再想挑選一個替代者卻有點困難。

  高湛見高演對他一臉的埋怨,心中也多少有些尷尬,出於為自己開脫並打聽高演計劃的意思,他又皺眉說道:「阿兄如此重視高德政,那所圖謀怕不是只為了讓我兄弟活命吧?若有什麼更深遠的謀算,還請阿兄你詳細告知,如此我才能保證不會因無知而誤事。」

  高演本來也沒打算隱瞞高湛,只不過事情終究有點難以啟齒,聞言後便嘆息說道:「方今內外諸事交困,泰半在於至尊私心太盛,罔顧家國困境,只想扶植太子。子承父業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但天家本無私事,若太子當真能得人心眾願,至尊又何必憂慮滿懷?其之所以難承大業,根源豈在你我?至尊既然計差,為家國永安之計,我兄弟亦決不可束手待斃!」

  「阿兄的意思我明白,既然至尊不容你我,那你我也大不必再一味忍讓、束手待斃。只不過,有的事情還是需要說清楚。」

  高湛講到這裡的時候,神情不免有些猶豫,但片刻後還是開口繼續說道:「之前在遼陽甘露寺中,至尊垂問阿兄之事,阿兄還沒有給予回答呢!」

  高演聞言後便是一愣,略作思忖後才明白過來,皇帝當時說假如傳位給他的話,他之後是要傳給兒子還是傳給兄弟。高演自知這仍是試探之辭,對此避而未答,但卻沒想到高湛聽進了心裡,而且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略加沉吟後,他便正色回答道:「今至尊何以眾叛親離,我自深知。假如來日若可成事,我又怎麼會重蹈覆轍呢?你我兄弟性命與共、休戚相關,如今又同心協力作求活謀生之計,這樣的情義難道還比不過戶中小物?你放心吧,假使事成,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

  「阿兄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

  高湛聽到這話後,臉上便也露出了笑容,旋即便拍著胸口保證道:「我自不會平白分潤阿兄你謀求的成果,也一定會竭力助你成事!宗中一眾少壯,向來聽我號令,我今召集他們,他們自也不敢不從!咱們兄弟同心,天亦可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