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翠紅樓今日一早便被官兵圍了個水泄不通,不少路人遠遠駐足指點
「哎,你聽說沒?這翠紅樓的仙仙昨晚死了」
「不會吧,可別瞎說」
「真的,不然哪來的官兵,你腿抖什麼?」
「真死了?」
「那還有假,可惜了,那娘們兒身段看著就讓人眼饞,我說你瞎抖啥玩意兒?」
「哎呀不行,我得去找黃大仙聊聊」
「多大點出息,露水姻緣皮肉生意,死就死了,怕啥?要都像你,這北城得作多少法事」
「告辭」
......
距離翠紅樓不遠處的客棧內,姬慕沉捏著幾粒金豆子,眼神玩味。
皇室御用金器都是特殊精煉過,成色與普通金子大不一樣,小皇妹的金豆子整個皇城獨一份,每顆上面皆有花瓣印記。
「屬下辦事不周,請殿下責罰」冷松的肥臉上不停冒汗,宰了那娘們兒,沒來得及處理就被人撞破,現在北城守備府的官兵介入,羽翎侍追捕耶律賢的消息鐵定藏不住。
姬慕沉冷笑,本是找不到人,死馬當活馬醫才來雄州,與其說追查,倒不如說是為了給自己和父皇一個交待,不曾想真在此處尋到耶律賢蹤跡。
姬慕沉心中疑雲更濃,冷氏兄弟的冰纏勁有多毒他清楚,何況當時耶律賢已是身受重傷,冷松攔腰那一刀,幾乎是貫穿腹腔。這種情況下還能活命逛窯子,要麼有高人相助,要麼這些年在思過殿學到了什麼高深秘術。
這兩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稍理思緒,姬慕沉手中翻出一枚令牌,放在桌上
「冷松,你拿這令牌,以御典司清查遼國奸細的名義去北城守備府,提審那老闆娘,還有樓里所有見過耶律賢的人。如果有人猜到他的來歷...」
姬慕沉看向冷松
冷松面露陰狠「殿下放心,屬下明白,這次必定不留尾巴」
冷松面露陰狠,領命告退。在這裡尋到耶律賢的蹤跡,讓冷氏兄弟心中大為不爽。來雄州,本是陪太子讀書,尋個已然命喪的死人,一圈過場走完,回帝都交差便是,兄弟二人的功勞簿上再添一筆。可這小子竟當真沒死,想到這些時日兄長冷華不止一次在殿下跟前斷言耶律賢已死的模樣,冷松恨得壓根發癢,心中發誓定要捉到這個讓自己兄弟二人顏面掃地的遼國皇子,再讓他嘗盡羽翎侍的手段
重新扮回乞丐模樣的耶律賢此刻正在地上蠕動,極為緩慢地挪過人群,不禁後怕,還好今天沒有大搖大擺的過來。心中萬分焦急想儘快離開這裡,偏偏不能太顯眼,仙仙死了,一個青樓女子能惹多大是非,劫財的不至於滅口,除非是不想讓她知道的一些事被散出去,他大概能猜到是金豆子惹的禍。
這條線斷了,想回去得另找他法,好在從仙仙那裡知道了哪些人能出境,不算一無所獲,兜兜轉轉大半日,又回到西城。
......
「你他娘的快點,傻大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歷歡在前面罵罵咧咧,賀烈扛著麻袋跟在後面,看麻袋輪廓,瞎子也知道裡面裝了人,兩人一副做賊模樣。
「聖人云,未立其位,不可擅論其行也,是以君子之道,乃....」話說一半,有些沮喪,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心道,這張口聖人云的毛病咋這麼難改,下次碰到陳小姐若是再這樣,肯定又要讓她不高興。
「你還說我,讓你扛個大活人試試」
「喲呵,還怪小爺,給宰了多省事,自己命都難保,裝什麼菩薩心腸」
「不可,此乃我遼國人,不能枉殺,聖人云...」
「別他娘雲了,你要保他性命倒是快點」
賀烈見歷歡急急停住腳步,沒穩住身形,一頭撞在歷歡後背
「你咋停了?」話音剛落,就看到巷子前方被人攔了。
黑色練功服,跟歷歡一樣也把頭髮束在腦後,只是頭飾一樣,那樣貌卻是天差地別,沒對比就沒有傷害,再看歷歡,更帥了!
「將此人放下,我不為難你們」
仙仙指望不上,耶律賢本想先來遼商會館門口探探底,不曾想無意間看到這兩人偷偷摸摸綁了遼商會館的人,本不想節外生枝,但自己好歹是遼國皇子,事關遼國子民生死,能救則救。
「兄台跟我說話,還是跟他?」歷歡一臉疑惑,指向賀烈「我跟他不認識,我家就在前面,麻煩讓讓」
開玩笑,這段時間被追殺得快吐了,一身的傷,眼前這人氣息內斂,估計也是好手,死貧道不如死道友,正好把這傻大個甩了。
說完也不看賀烈一眼,自顧向前,袖中匕首戒備
「真乃小人也...」賀烈一聲感慨「兄台還請攔下他,綁人都是他出的主意」
「咋就成我的主意了?」歷歡氣急敗壞又退回來,指著賀烈怒罵「你這瘟神,小爺到底造了多大孽才會攤上你」
「把人放下」只為救人,別的耶律賢沒興趣
「小爺若是不放呢?」跑不掉,那就打唄,這人年齡跟自己相仿,就算再厲害,二打一總不至於脫不了身
「他跟你們有什麼仇?」
「你管得著嗎?」
五指成爪,耶律賢再無廢話,欺身直逼歷歡
「媽的說打就打,比小爺還不講究」話沒說完,暗道,完了
歷歡連影殺術也來不及施展,只見人形閃動,剎那間自己就被鉗住脖子,雙腳離地被高高撐起。一切不過瞬息,賀烈肩上有人,只能單拳蓄力朝耶律賢砸去,後者把歷歡高舉的同時,另一隻手變爪成掌,接住賀烈一拳。
拳掌相接,賀烈腳下石板碎裂,耶律賢舉著歷歡連退數步才穩住身形,頓覺半身酸麻,接拳的那隻手不住顫抖,心中詫異,這魁梧少年怎有這般蠻力。
賀烈緩緩放下肩上之人,雙手握拳,一身骨頭接連炸響,原本魁梧的身軀好像又大了一圈,耶律賢面色凝重,手上發力
「你若妄動,我便捏碎他喉骨」
歷歡心中悽苦,千萬匹草泥馬崩騰,向來只有小爺陰別人,今天竟然陰溝裡翻船,若不是大意,這人不可能這般輕鬆就把自己擒住。這會兒指望傻大個兒相救不太現實,之前怎麼對人家的,要換自己,你儘管捏,扭頭就走。
「聖人云...」
「啪...」
這畫風歷歡早已習慣,耶律賢卻一頭霧水,自打耳光,難不成是某種秘術?
「我觀兄台不像濫殺之輩,同為救人,小生有一提議」
這哪來的怪物,明明五大三粗,說起話來卻是一口老夫子做派,耶律賢有些好奇
「說」
「你把此人放下,我們打一場,誰贏了,誰把人帶走」
歷歡心中暗罵,小爺成了你的賭注,到底行不行,轉念又對賀烈沒有拋下他生出些許感動。
耶律賢思慮片刻,衡量到底要不要為一個不相識的人惡鬥一場,就剛才交手來看,他沒把握能勝過眼前的奇怪少年。
「好,依你所言」耶律賢幾下連拍,封住歷歡丹田
「砰...」架勢剛擺開,賀烈雙腿猛砸地面,發出一聲巨響,身形如流星向耶律賢撞擊,又是單拳揮出,帶起破空聲。
耶律賢不敢硬接,運轉修為施展奇妙身法避開,歷歡暗嘆,自己剛才就是栽在這鬼影一般的步法上,也不知道書呆子能不能拿下這人。
一拳打空,頓覺身側風聲獵獵,眼看耶律賢利爪即將鉗住賀烈後頸
「破」一聲怒吼,賀烈後肩高高隆起,耶律賢只覺觸手如堅硬石塊,竟無處發力
「撕...拉...」帶下一塊衣料,賀烈後肩被拉起三道血槽
「媽的,打個架跟娘們兒一樣,盡撓人」歷歡在一旁罵開了「書呆子,用你的斧頭劈他」
賀烈落地未穩,復又彈起直衝耶律賢腰間一記鞭腿大力抽出,被耶律賢抬肘相迎,恰好借力高高躍起,人在半空,單手抽出背上用布包裹好的短柄巨斧,自上而下劈向耶律賢。
巨斧勢大,摩擦空氣帶起紅色漣漪,耶律賢頓時汗毛乍起,伸手摸過胸前的須彌扳指,在巨斧到來之際堪堪祭出一物,雙手托舉奮力迎上。
沒有預料中的巨響,斧頭猶如劈在了海綿上,巨力回彈把賀烈拋出好遠,狠狠砸在遠處牆壁上。
用力甩了幾下腦袋,賀烈搖搖晃晃站起,腦袋發懵
「書呆子,你走吧,他手上有窺天境高人煉製的保命符,你拿不下他。人情小爺記下了,若是此番不死,必定報答」歷歡久經江湖,知道耶律賢手上的東西不簡單,那保命符是用窺天境高人的舌尖血煉製,極為珍貴,也極為損耗修為,若不是至親至重之人,絕不會輕易給予。
那東西能用三次,只要是修為不高過煉製者,斷不可能傷到使用之人分毫,傻大個已然盡力,救不下不怪他。
賀烈搖頭,眼神堅定,緩緩扯下棉布,露出短斧全貌,再度握緊「小生今日必救你同走」
耶律賢心中亦是無奈,剛才那一下自己萬不敢硬接,不得已才祭出臨行前老師給的保命符,之前一路逃亡就用了兩次,須知用完這次,手上的東西已成廢品。
看來今日這人是救不了了,自己身法玄妙,要走這大個子也留不住,正要閃人,定睛一看賀烈手中巨斧,心中驚詫無以言表,連忙喊道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