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宅子的路,需要走十五分鐘左右。歡喜就借著這十五分鐘,思考著如何處理原身的問題。
她自然不想跟原身家人相認,不說她不可能回到那個家裡,她也並不想以女子的身份存活於世,更不想頭上多兩個人管著她。在那從個民主年代,父母對於子女都有著極大的約束力,更別說這樣的年代了。所以,遠離是必然的。至於說心理上的不自在?原身是被家人賣掉的,從簽下賣身契的那一刻,生死便都由他人。若不是她來,她這個身體,必然是死了的。這一點她是確定的,小世界並還不能將一個人的靈魂,投進一個活人的身體裡。
若是碰不到,她也不會強烈的要回去,報答什麼生養之恩。但既然碰到了……還是那句話。總不能她在這裡吃香的喝辣的,卻看著親爹一家子餓肚子吧?
在她還在青牛鎮的時候,她不介意幫他們一把。但怎麼幫,卻是個問題。
直接給錢?可以,但是以什麼名義?陌生人隨便給的錢,只怕他也不敢收。
細細回想了原身家裡的情況,又搖了搖頭。原身的父親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嘴會說,一個在讀書考秀才,家裡父母偏心的很。原身父母都是勤勞肯乾的人,但賺了多少錢,最後都歸了老人。一個父母在不分家,一個孝字,把他們壓得死死的。也所以,原身才剛十歲,就被所謂的祖母給賣了。父親抱頭懊惱,怪自己沒本事。母親痛哭哀求,卻根本阻止不了。
原身的記憶里,最多的就是幫著父母幹活,被祖母辱罵,被堂弟妹們欺負。一家子做牛做馬,卻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穿過一件新衣。就如現在,原身的父親大雪的天,砍柴出來的賣。家裡的妻子還得侍候一家老小,大冬天的給一家子洗衣服。他的弟弟兩家,卻可以縮在屋裡,什麼都不干。吃的比他們好,穿的比他們暖。
她不知道,本土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什麼怎麼想,她反正是覺得,把這小家裡的人,從大一家子裡給分出來才是最好的。至於什麼父母在不分家的說法,反正她對那一家子都沒有感情。
但怎麼分,分出來之後又該如何?
很快就到了租住的宅子那裡,歡喜讓陸小魚帶著他們將柴送到柴房裡去。他們放好了柴,歡喜也沒再見他們,只讓陸小魚告訴他們,他這裡還會繼續收柴,讓他們趁著此時天還好,多往這裡送一些。
所以說這些人純樸呢!要是她,回過頭就去市場,低價將那些柴全都收購過來,一轉手就再賣出去。雖然利薄,可省時省力,好歹賺一筆。但這些人不,他們領了錢,便直接回家,然後自己去砍柴去了。砍多砍少,就賺那麼點。
歡喜當天還是回了客棧,卻讓王硯跟他媳婦直接住在這租的宅子裡。東西買了一堆,屋子裡卻要燒上一天的火,烤得乾熱,才能入住。
翻過來的一天,歡喜又帶著人一起過來。除了陸小魚,其他人全都留下來,讓他們收拾屋子。而她則帶著陸小魚,將青牛鎮逛了個遍。看市井,看民居,看這些人如何過活。順便,還要親自了解下各色行情。最後,順便搬回來一堆的書。
她無比慶幸,這個世界的文字她都認識。雖然是繁體,但她也是專修過這方面的知識的。
花了兩天的時間,屋子收拾妥當,歡喜從客棧結帳,帶著人搬了過去。
屋子三進,房間極多。歡喜占了主屋,其他的並不多管。只是把事兒給他們分好的……屋裡的打掃工作,以及廚房的事兒,歸兩個婦人,屋外的工作歸三個男子,採買方面的事,歸王硯管。其他的,就點到誰是誰。
她這幾天,急著看書,那些遊記和她之後搬過來的那些書,好歹讓她知道了這世界的大概。
文化發展,跟上個世界大差不離。蒙學還是三百千為主,書房裡多是聖人學。也賣遊記之類的雜書……到是所謂的話本,很少很少。而書是極貴的,若是有錢,大家都只買聖人書籍……所謂話本,那真是要大富人家才能看得起的。
事實上,這所謂的書店,賣的書本就只有一書櫃,它更兼賣筆墨紙硯,還有其他的貴重物品。可見,文化發展很重,但是,受眾太少。想想吧,一本書的錢,可以讓普通人家花用上一個月,誰捨得?
整個鎮上只有一個打鐵匠,做的東西,都是民生用品,同樣——極貴。
歡喜深深的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寧願一大家子住一起而不分家,很可能是因為買不起第二套用具。畢竟分家單過,什麼東西都得準備。而分家,老一輩就得把農具之類的分給下一輩。在這個年頭,一口鍋,一把菜刀,一把鋤頭都算是大件的年代,分家著實不易。
柴米油鹽的價錢尚好,雖然鹽和油是比其他貴一些……
總而言之,生活大不易。
過了十來天,之前訂的書也到了。
而她也終於決定,要對原身的家人出手。這幾天,原身的父親天天來,每天都要挑一擔柴過來。她只透著窗子看了兩眼,人卻並沒有出面。
如今這時間點,是剛進臘月。在上一場雪化的差不多了之後,天又開始陰了。歡喜估摸著,接下來的幾天,還得下雪。這雪一下,路封住,這事兒就又得拖。而一個冬天,會出現的變故就又多了。就原身那個家裡,她真怕那兩個妹妹,挺不過這個冬天。
原身父親這兩天挑過來的柴一天比一天多,他的精神卻一天比一天萎靡。以原身的記憶為準來推測,肯定是家裡的人知道有了路子,便逼著他多幹活,賺更多的錢。
這一天,臘月初八,家家煮臘八粥。王硯家的也熬了一大鍋。
原身父親按時來送柴,歡喜便讓人給他端了一大碗給他。在他喝完之後,將他叫到書房裡。
問了問他家人如何,便順勢送了些錢布給他。他自是千恩萬謝,結果許是太過激動,出門的時候腳下一個不穩,愣是將一個擺件撞倒。那擺件是玉制的,玉質普通,但處理的好,猛一看,也算唬人。
這是歡喜帶著陸小魚在鎮上淘來的,終共就花了五十兩銀子。
現在這一碎,歡喜沒反應,陸小魚卻跳了起來:「你這倒霉催的,這可如何是好?」他這話說得極為克制,便是因為他知道,自家主子雖然身份貴重,可是卻是難得的不會搓磨人。對著外面的普通百姓,還是對著他們這些下人,或是商販,都是一般無二。她高高在上,卻不會無端的去欺辱誰。
做奴才的,最會揣摩人心,主子這樣,他自然也收斂。雖然人家壞了他主子的東西,卻也不敢口出惡語。只是這事,他有些惴惴。「主子,這可怎麼辦?」
歡喜看著已然一臉絕望的原身父親,心裡雖然有些不忍,卻還是開口:「毀了東西,按價索賠就是。」
「主子仁慈。」
原身父親普通一聲跪了下來,歡喜連忙避開:「小東家,小的,小的……小的賠不起。要不,您要了小的命去吧。」
歡喜自然知道他賠不起,「我要你的命有何用?」她避在一邊,不願受他這跪。對著陸小魚和聽到動靜進來的王硯道:「把人扶起來。」然後才又看著他道:「何況,你這命,也不值這麼多。」當初賣了她,不過五兩銀子。
「那可怎麼辦?小的實在是賠不起。」
「你賠不起,不是還有你的家人麼?」歡喜直接對王硯道:「你跟著這位回家,欠債還錢,將債兩清了就行。」
王硯立刻應下:「是,小的知道。」然後就跟架著早已癱成一團的羅大出去了。是的,原身姓羅,連個名字都沒有,只叫羅大。但他的兩個弟弟都是有名字的,二弟叫羅英勇,三弟叫羅英豪。
他們離開不一會兒,王硯又回來,「主子,您的意思是?」王硯心裡門清,這樣的人家,是肯定付不起錢的。主子英明,肯定知道。主子也看不上這麼點錢,但主子還這麼下令,必定是有別的目的。
「我要羅大那一家子的賣身契。」歡喜半點沒隱藏:「然後,將他們一家子全都帶回來就行。」頓了一下,又叮囑了一句:「不必傷人。」
王硯領命出去,心裡卻琢磨開了,看來是這羅大讓主子看上了。
之後的事情,便如歡喜一開始所想的。
羅大帶著人回家,希望父母能救他一救。這些年,他做牛做馬,給家裡賺了不少錢。虧著自己妻子兒女,供養老人和兩個弟弟。他以為,他們好歹會伸一下手。結果得到的,只是冷漠、無情以及怨懟。是的,怨懟,怨他給家裡惹禍,怨他居然敢把債主帶回來,怨他怎麼不去死……
便是王硯看著這些人,都替羅大心寒。於是,他適時的出現,讓他們一家賣身抵債。
羅大一臉悽苦麻木,羅大的父母卻利落的把人攆了出來。一家五口,兩個大人,三個孩子,當晚就讓王硯領了回來。
王硯過來向歡喜稟告,將事情經過細細說了。
歡喜表示,半點也不意外。事實上,在她將原身的記憶整理過之後,就一直懷疑,這個羅大根本不是羅家的孩子。這世上從不缺偏心的父母,但偏心成這樣,若說裡面沒有隱情,她是不信的。
只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人扒拉出來了,她可以讓羅大一家,跟那一家子,再扯不上半點關係。
先讓王硯將那一家子安頓好,暫時沒說他給他們安排活計。至於簽的賣身契,她也只是收下,並不準備送到官府去備案。能當良民,自然不讓他們當奴才,好歹也是她這身體的家人。但若說對他們要多好,她也沒準備。
還是那句話,沒有立場。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