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魯亡,設計廉頗

  第126章 魯亡,設計廉頗

  鄗代之戰,廉頗以十三萬破六十萬。

  轉守為攻,反取燕國五城。

  這等戰績,就屬放在歷史上都是極為炸裂的,為本已衰落的趙國打了一針強心劑,續上了命。

  諸侯再不敢說廉頗老,皆拿其與秦國人屠白起比。

  廉頗威震天下,列國莫有敢小視趙國者。

  楚國,郢——又名壽春,楚王宮。

  楚王元知道了這件事,私下召見了楚國令尹,春申君黃歇,感嘆道:

  「朝堂上的事,君為之,寡人無憂也。

  「若是能召廉頗入楚,戰場上的事,寡人也不用擔心了。」

  黃歇者,後世所列的戰國四公子之一。

  其官位令尹,乃是楚國在春秋戰國時代的最高官銜,類別相當於列國相邦。

  但在實權上,楚令尹遠大於列國相邦。

  楚令尹是楚國掌握政治事務,發號施令的最高官。

  執掌一國之國柄,身處上位,以率下民。

  對內主持國事,對外主持戰爭,總攬軍政大權於一身。

  聞聽楚王元之言,這位在楚國可謂一手遮天的令尹略做思考,便笑道:

  「既是我王想要,歇自當為我王取之。」

  楚王元呵呵一笑,只當黃歇在說漂亮話。

  [廉頗乃是趙人,自幼就在趙國,長至成人後便為趙將。]

  [現在垂垂老矣,卻是老當益壯,立下了潑天大功。]

  [其在趙國如日中天,寡人能給的,趙國都會給,哪裡會來楚國呢?]

  心中這麼想,熊元嘴上卻是不潑冷水。

  「好,寡人就等令尹迎廉頗了!

  「秦滅東周,趙破燕。

  「西、北這兩國真是不安分啊。」

  黃歇輕聲附和。

  「是啊,真是多事之秋冬。

  「平原君死了。

  「名震天下的魏公子無忌其勢漸墮,信陵君賢德之名都被秦公子成蟜占去,聽說還是個七歲娃娃。

  「秦國那地,還能出少年君子,呵。」

  莞爾一笑,話鋒一轉。

  「王上就不想趁著天下目光都集中在西、北這個好時機,做些什麼嗎?」

  楚王元與黃歇可謂默契無比,一聽就知道自家這位令尹又有了好想法。

  身子微微坐直,眼睛開始放亮。

  「令尹想做甚?」

  「滅魯。」黃歇淡淡笑著,其眸生焰:「秦、趙擴張,我楚國也不能閒著。天下土地是有數的,他國多占一畝,我國就少占一畝,該把莒收回來了。」

  楚王元沉吟細思,沒有說話。

  五年前,他借著五國伐齊的紅利,拜黃歇為主將,滅掉了魯國。

  想到齊國攻打宋國,秦、趙、燕、魏、韓五國懼怕齊國坐大而合縱起來,攻伐齊國這件事。

  他滅魯之國而不絕其祀。

  遷魯君至下邑,封於莒。

  如此一來,保存著重要周禮的魯文化就沒有斷絕,魯君要活命就不能求救,魯貴族也因為有祭祀而不會鬧事。

  列國合縱攻伐他的藉口就少了許多,他也在國家層面上為楚國積攢了一些口碑。

  現在,要徹底滅掉魯國嗎?

  他哈哈一笑。

  「令尹先前提的那個少年賢人,倒是有趣的很啊。

  「歷代秦王都是言而無信之輩,秦國那等虎狼之國,能蹦出個君子?

  「若不是秦太后傳信,寡人還真不信,哈哈!」

  黃歇微微躬身。

  「大王,魯國滅了五年了。

  「五年時間,能收心的城池都已經收心,能歸楚的魯人都已經歸楚。

  「現在剩下仍以魯人自居的,再有十年也無法讓他們歸附。

  「莒在,魯之祭祀在,這群魯國餘孽就永遠心存復國之志。

  「在我楚國境內,意圖復魯,那就是要反楚,那就是我大楚之內憂啊!」

  彎腰下拜,情真意切。

  「大王啊!

  「此時列國視線在西在北,諸侯沒有人會管我們收回一個小小的莒城,這正是絕魯國之祭祀的好機會啊!

  「秦、趙向外擴土,壯大實力。

  「我們沒有攻打的機會,那就該對內整治啊!否則就是落後啊!」

  楚王元輕輕嘆口氣。

  「可是,寡人都答應魯君只滅其國,不絕其祀啊……」

  黃歇一聽這話,就知道王上心中有所猶豫了,淡淡一笑。

  「此事簡單。

  「小小一個莒,不需要王上兵馬相助,歇就能下之。

  「王上將此事交給歇就是。

  「歇有一個得力門客叫李園,讓李園偽裝盜匪去劫掠莒,殺死魯君。

  「事後王上遣兵平叛。

  「這樣一來魯國滅國絕祀,王上也不佩服罵名。」

  楚王元一臉猶豫不絕。

  「哪裡有能衝擊縣城的盜匪,這哪裡瞞得住人呢?這有違禮法啊!諸侯列國會如何看寡人啊!」

  黃歇定定地看著楚王元,目光堅定有力。

  「王上,我們是楚人,何須在乎中原想法呢?遵循中原禮法呢?

  「我們楚人,是蠻夷啊。」

  楚王元一聲嘆息,擺擺手。

  「就按令尹的意思辦吧。」

  黃歇面露微喜之意,欠身應「唯」,告退。

  楚王元待黃歇走後,抬起手掌觀掌紋,輕聲呢喃道:

  「你扶寡人為王,寡人封你春申君,拜你為令尹,許你淮河以北十二縣。

  「還不夠嗎?

  「寡人不在你掌中了……做事,不要太過分啊……」

  楚王元六年。

  盜匪襲莒,殺魯君。

  楚王元怒而遣兵,剿匪收莒,厚葬魯頃公。

  魯自伯禽,始封至頃公亡國,共傳三十三世,歷時八百餘年。

  周分封最早的大國,魯國。

  國滅祀絕,徹底消亡。

  趙國,邯鄲。

  凱旋的廉頗,獲得了趙國最高規格的接待。

  邯鄲城門外十里,趙王丹親領文武百官等候,親自為廉頗賀。

  趙王丹迎廉頗入邯鄲,再迎入趙王宮,於長樂宮中開大宴!

  只走了數月的老將廉頗這一回來,感覺自己好像做了數十年,一切都大變樣了。

  席變成了椅,幾變成了桌。

  老將坐上椅子,上桌吃飯,感覺比跪坐著吃要好受太多,感嘆趙國真是好起來了。

  及至上菜,夾菜入口,老將更為驚奇。

  他吃了趙國菜餚吃了七十多年,怎麼從來沒吃過這等美味。

  驚奇問過之後,才發現是留在燕國的那個神童留下來的,搖頭失笑。

  「這世間竟然真有如此神童,面面俱到。」

  趙王丹笑著擺手。

  「廉公,可不止如此啊,起舞!」

  數位美人裊裊而入,圍繞著宮中獨立銅管纏繞起舞,隨著絲竹之聲解帶寬衣。

  帶有香氣的薄紗衣衫每次拋在空中,都能引起一陣喝彩叫好。

  上得戰場老當益壯的老將,叫的最響,老鳥站極高。

  他大口吃炒菜,大口喝美酒,盡情享受他的人生巔峰時刻。

  他救了趙國,他是趙國的英雄,這些都是他應得的。

  老將這麼想,就也這麼做。

  縱情肆意,好不快活。

  他喝醉了,但他自認為沒醉。

  趙王丹在酒宴正酣時,親下高台,敬了老將一樽。

  然後醒眼看醉人,對一臉通紅的老將問道:

  「廉公,寡人的相邦何在啊?那小子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廉頗打了一個酒嗝,也不起身,坐在椅子裡呵呵笑。

  「那豎子,還在燕國呢!

  「但人沒回,印,印回來了。」

  老將吧唧著嘴,大手在身上胡亂翻找,拍來拍去。

  找的時間稍許有些久,趙王丹就一直笑呵呵站在旁邊等著。

  終於,老將摸到了金印,臉上笑的極為歡暢。

  他捏著趙國相邦印,拽著趙王丹一隻手,「pia」的一聲用力拍在上面。

  「王上你看,這,這就是了。」

  趙王丹面色不變,依舊是一臉歡喜,但內心陰翳迅速擴大。

  大宴開始前,樂乘私下求見他,兩人獨處的時間不到一刻。

  樂乘知道大宴在即,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是以他一句廢話沒有,張口便道:

  「廉頗破燕,攜此大聲而歸。

  「趙國上下知廉頗而不知王上,燕國對待廉頗是用對待諸侯的禮節。

  「回來時,相邦本來想要一起歸來,廉頗不讓。

  「廉頗說相邦一個秦公子,憑甚做趙國的相邦,趙國的相邦正該他廉頗這樣立下不世之功的趙人來做。

  「相邦仔細思索,自慚形穢。

  「說廉頗說的對,他對趙國貢獻確實不如廉頗,沒有顏面回來見我王繼續擔任趙國相邦的位子,請廉頗回來代替他向我王辭官。

  「解下相印,讓廉頗帶了回來。

  「我自知功勞沒有廉頗大,背後說人是個小人,但我實在無法坐視這一切。

  「王上不信乘無礙,但請我王不要直接問,廉頗為了聲名肯定不會承認。

  「王上可待其酒醉,問其相邦在哪,循序漸進,問他相邦說了什麼!

  「王上可還記得收到兩次代地破敵戰報的事?

  「這戰報本就該將軍報,乘越俎代庖,直報我王,不是乘不懂規矩。

  「實是因為廉頗排除異己,想要殺乘冒功,待乘死後說代地也是他破的燕軍。

  「乘迫不得已,只能自救啊!

  「還有我軍兵臨薊下,明明能滅燕,廉頗卻不許,只要了五城,乘很疑惑。

  「乘不知這是王上意思還是廉頗意思,太可惜了……」

  趙王丹握住相印,越攥越緊,攥的手生疼。

  他舉著拳頭,展示給趙國文武、宗室觀看。

  「這真是奇了怪了。

  「這豎子自己要的相邦印,又主動還回來了,這就是真正的君子嗎?

  「這讓寡人對只給他將軍之名,不交給他虎符,都感到愧疚了啊。」

  宮中眾人鬨笑。

  上卿樓昌笑著說道:

  「這不怪王上。

  「我趙國除了邊軍,哪裡還有軍隊了,十三萬都在廉公手上了,上哪給這豎子找兵馬?」

  出身宗室的趙國小將趙蔥也笑,舉樽遙敬廉頗。

  「真要多那四五千兵馬,也是編在廉公麾下!從燕國再多要一兩個城回來!哈哈哈!」

  周玉曾是平原君趙勝門客,得趙勝舉薦而當上了趙國廷尉。

  他搖搖晃晃起身,一吐酒氣:

  「那豎子害死了平原君,本就不該做相邦!

  「不回來,正好!還算有點廉恥心!

  「依玉看,這相邦之位,非廉公莫屬啊!」

  說話的人,越來越多。

  趙王心中,越發陰翳。

  這位王者臉上笑容燦爛,看著一個個大臣恭維廉頗,敬廉頗酒,為廉頗請功,數落嬴成蟜。

  廉頗蒼老而雄渾的大笑聲在他耳邊迴蕩,通過他的耳膜而震盪他的全身,讓他渾身氣血都翻湧不止。

  他的叔父平原君趙勝,生前也沒有這麼風光過……完完全全壓住了他這個趙王!

  [如此威勢,若想取我而代之……或可兵不血刃……]

  趙王丹死死彈壓住心頭殺意。

  他是趙王,不是秦王。

  秦昭襄王殺白起而秦不生亂,是秦自商鞅變法開始就集權,秦王權乃列國之最。

  他趙丹要是殺了立下如此潑天之功的廉頗,就會立刻眾叛親離,連他的叔父平陽君趙豹都不會站在他這一邊。

  趙王丹強迫自己保持理智,不聽信樂乘一面之詞,不主動懷疑一個有功之臣。

  他把手中金印放在廉頗身前桌案上,「噹啷」一聲響。

  當著趙國一眾上位者的面,趙王丹笑問老將:

  「那豎子最是多嘴,把相邦印給廉公的時候,想必發了不少牢騷吧。」

  在眾人又一次的鬨笑中,春風得意的老將笑的最為大聲。

  「確實!

  「那小子說他功勞沒我大,跟我回來也不能繼續當相邦了,肯定得被我搶走,還不如留在燕國繼續當個相邦。

  「還說同樣是趙國將軍,為何我就有破燕兵馬,他一兵一卒都沒有……」

  老將繼續說著,模仿著秦公子成蟜的哀怨語氣,長樂宮氣氛越來越好,一浪高過一浪。

  唯有趙王丹,心拔涼拔涼。

  廉頗所說,和樂乘所說。

  差不多。

  能對上。

  老將嘴裡說他有破燕兵馬而嬴成蟜無一兵一卒,落在趙王丹的耳中,自動在其腦海生成畫面。

  廉頗披堅執銳,將他從王位上挑了下來,扶上去了一個面容稚嫩的趙國公子。

  兵變,是趙國老傳統了。

  一代猛人趙武靈王,就是這麼沒的。

  燕國,薊。

  驛館,嬴成蟜所居住的庭院主室內。

  嬴成蟜小口喝著燕王送來的醒酒湯。

  聽過徒弟敘述的白無瑕怔怔出神,心中發寒。

  「你要趙國將軍的時候,就想謀害廉頗了嗎?

  「趴在廉頗懷中的時候,想的是要置其於死地嗎?」

  嬴成蟜一口一口喝完湯,神情淡漠。

  「他功勞那麼大,不會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