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王渾和白娘娘的一番普及，我大致也知道，這趙德生到底有多大的胃口了。
為了各種意義上的長存，他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利用村民對他的尊敬，建立廟宇，想要以此享受香火祭祀。
而他想要的，還不僅僅是「土地」這一神位，連山神的靈性他也不放過。
可惜，我們還是沒能在山裡找到趙德生的鬼魂。
如此一來，我們就更加需要尋找線索了。
王渾摸著下巴說：「一開始，看到那座神像，我還以為它會躲在神像里，但神像上面，並沒有他的氣息。」
說到這，他突然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我有些疑惑：「你笑什麼？」
王渾說：「你還記得，我說要看看神像的樣子，那個漢子把神像上頭的紅布給揭開了吧？」
我點點頭。
王渾笑著說：「我這可不是為了一點好奇，實際上，我這麼幹，有兩個目的。
如果趙德生的鬼魂真躲在那神像上面，那最好，我們可以直接逮住他。可要是鬼魂不在，我們也能給他添一些麻煩。」
「所謂神像，雕琢成型後，入廟後享受第一炷香前，那紅布是不能輕易揭開的，否則，神像有了一絲神性，裡頭卻無神，空空如也，極有可能被邪祟盯上，占據神像。」
我恍然大悟：「你這是給趙德生設了個局啊！」
都不用王渾繼續解釋，我就猜出這小子打算幹什麼了。
讓神像就那麼擺著，任由鬼魅邪祟去搶神像，逼迫趙德生的鬼魂出來？
那豈不是把大好的機會給耽擱了？
直接召一批鬼魅過來，把這事兒告訴鬼魅，讓它們去搶，才是最主動的。
王渾嘿嘿一笑，盡顯狡詐。
而後他又說：「我們也不能把期望全放在這事兒上頭，得做幾手準備，免得趙德生抵死不出來。」
我點點頭，又開始仔細思索起來。
李老三的鬼魂留下的幾條線索里，關於那一指，我們算是弄明白了，就是說的這山裡的問題。
他額頭上的字，我們也大概清楚了，那是趙德生用來奴役他們的符號。
可其他幾個暗示呢？
又是指向什麼？
我想了想李老三消失前所有的行為，指自己，指家裡過世長輩的牌位，還有額頭上的字……
自己、長輩，這之間的關聯，是親情，也是血脈的傳承與聯繫。
若是放在宗族裡，這份傳承和聯繫，不僅僅是依靠血脈來維持的，還得依靠道德綱常。
也就是所謂的「宗族認可」。
這種認可，放在這會兒，可能不算什麼，可對這些大山里，對好些事情的認知還依靠老一輩延續下來的『規則』的山村來說，卻很重要。
譬如「過繼」這檔子事。
孩子一旦過繼，你可就不再是親身父母，血脈親屬的孩子了，而是屬於過繼過去的那一方。
要是哪一天，孩子對過繼的父母喊出「你不是我爹娘，又不是你們生的我」這樣的話，那是天理難容的事。
而在這樣的村子裡，維繫關係的東西，可就不再是所謂的私底下達成交流，或是辦一場酒席，請大家見證一下那麼簡單。
它必須要有更具公信力，所有人必須得認可的東西來證明。
再加上李老三額頭的「奴」字，以及老人先前曾提及過的，趙德生將所有田地分給眾人，並且把全村老小，無論男女老少，全給入了族譜的事……
我靈光一閃，瞬間想到了一樣東西。
「是族譜！」
「李老三指的自己、爹娘牌位，以及額頭上的『奴』字，是在提醒我們族譜有問題！」
此話一出，白娘娘還是不解，王渾卻立馬反應過來。
他連連點頭說：「沒錯，大概是這東西了！」
再次找到線索，我們立馬趕回村里，找到了現在主持村子的老人，提出想要看看村子裡的族譜。
老人這下子有些牴觸起來：「好端端的，你們要看族譜做什麼？」
這事兒倒是挺正常，對於這些宗族關係強烈的村子來說，族譜這東西，可不是輕易能示人的。
我相信，要不是王渾的身份比較特殊，老人這會可能已經開始罵娘了。
不過，對付老人，我們自有一套辦法。
我乾咳一聲，故作高深的說：「老人家，今天我們不是去那些死了人的人家裡面走了一圈嘛。我們發現，他們的怨氣很重，可能會影響到老太公他老人家的喪葬法事。
我家先生的意思，要麼在老太公下葬之前，先做幾場法事，將那些人安葬了，要麼，就只能用秘法，先把這些怨氣給鎮住，後續在處理。」
老人二話不說，毫不猶豫的開口道：「那當然是用秘法了。」
我連連點頭說：「我家先生也是這麼想的，但這秘法，得用到族譜才行，或者你們村里要是有各家聯名的東西，例如某一封聯名信，或者萬民傘，或者給某位大德高僧縫製的百衲衣……總之，就是那些個死去的人的信息或者念頭，必須全部留在上面，才好處理。」
老人立刻唬了一臉。
聯名信？
他們這村子，一直以來都是在老太公的指揮下做事的，大家都信服老太公，老太公也給他們帶來了好日子，所以只要老太公開口，無論什麼事，哪怕他們不理解，他們也會去干。
如此一來，他們哪裡需要聯名信這玩意兒？
至於萬民傘……他們老太公又不出去做官，將他們撇下不管了，老太公一直在村裡帶領他們，他們幹嘛要弄這東西？
等等……這東西其實可以有。
老人一臉懊惱，哎呀，以老太公對村子的好，這東西其實可以弄的，結果怎麼就沒人想到呢？
至於最後的百衲衣，這東西確實沒有，也不可能有。
畢竟，老太公雖然一生無後，但又沒有出家為僧。
哪怕他們對老太公的尊敬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認為老太公功德極高，但也知道，這東西不是誰都能穿的。
哪怕想起來，他們也不會弄。
想來想去，確實，想要處理這事兒，還是得靠著族譜。
老人打消了心裡的牴觸，就要帶著我們去找族譜。
但他心裡也開始嘀咕起來，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怎麼一件事兒，到了你們手裡，就那麼多問題呢？」
我連忙說：「我們也是敬佩老太公的為人，任何細節，都不敢大意，想要全部處理好。不然，好多事兒我們是可以無視的。」
此話一出，老人連連點頭：「是得盡心盡力，事關老太公的身後事，絕對不能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