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看著王渾眉頭緊皺的樣子，我忍不住問，那石像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王渾回過神，冷笑一聲，說：「問題可大了！」
他開始給我們解釋，這些人為什麼要把山挖空的原因。
和那些人說的一樣，他們是為了找那塊雕刻成「土地像」的石頭。
但……不僅僅是如此。
因為土地像，壓根不用石像，最好還是用泥塑或者陶瓷像。
甚至可以說，大部分的神像，都會用泥塑。
當然，還有些神像，會用到銅像，在以金漆塗刷，弄成金身像。
大量使用石像的神靈，其實最常見於山神像。
大部分地方，為了祈求山神庇佑，人們往往會祭祀一座山的山神。
有的地方祭祀山神，完全不建廟，而是直接選擇山峰的一塊地方，以一顆古木、一個山頭乃至山中一顆石頭，作為山神的法身，直接進行祭祀。
還有的地方，更願意建廟，於是就會選擇山中一塊石頭，雕琢成神像，作為山神法身，以香火供奉。
那麼這種做法有用嗎？
說有也沒有，說沒有也用。
什麼意思？
一個人的信仰，看似弱小，其實蘊含著很純粹的願力，也可以稱作信仰之力。
當成百上千的人，時常以香火祭祀，經年不休，其中所匯聚的信仰之力，是很磅礴的。
這樣強大的信仰之力，足夠讓一些原本平平無奇的東西，產生諸多靈性。
或許這些靈性沒法實現所有人的願望，也沒辦法保佑所有人平安喜樂，可在某些時候，入了那廟，見了那神像法身，真心祈願下，庇護個把人，不受邪祟侵害，是沒太大問題的。
那麼，是山中本就有靈，香火願力溝通了山中之靈？還是世間本無靈，眾人祈願，才使得某件事物有了靈呢？
王渾給出的回答是——兩種情況都有！
足夠多的香火願力，本就能使某樣事物生出靈性，但某些事物天然就有靈性，譬如這山川地脈。
而眼前這座幾乎被掏空的山，同樣是有靈的。
這些靈，不僅表現與山中諸多草木植被、鳥獸蟲魚之上，還深藏於山中。
聽到這，我看向白娘娘。
白娘娘注意到了我的眼神，扭頭瞪了我一眼。
「看我幹嘛，我又不是這山裡的。」
王渾被逗得哈哈大笑，卻點頭說：「你猜的沒錯，我所說的『靈』，更多的指向山里孕育出的、有了靈智的精怪。」
我眉頭一皺：「不對啊，這山里也沒精怪啊。」
王渾搖搖頭：「不是沒有，而是這座山已經喪失了孕育『靈』的能力。」
我看向眼前的山，恍惚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是因為這山背挖空了？」
白娘娘插嘴說：「是因為這山的心臟被挖走了。」
我愣了一下，山也有心臟？
王渾卻贊同的說：「娘娘說的不錯。」
他繼續向我解釋。
所謂的心臟，和我理解的不一樣，並非是特定的一樣東西，更不是僅限於血肉之物。
大山的心臟，或許是一株草，或許是一棵樹，或許是山中的一頭鎮山虎，也沒準是從未被人注意的一隻蟲子……
而這座山的心臟，就是一顆石頭。
我瞬間領悟：「那尊石像？！」
王渾點點頭，感慨說：「要是那顆石心還在，這山雖然受到重創，即便幾乎被掏空山體，但經過千萬年的修身養息，沒準還能恢復過來，到時候，自是能在此孕育生靈。可現在，它被人挖出來了。」
「要是被挖出來後，人們能注意到它的不凡，將其供奉為山神，乃至石心被雕琢成神像，被人以山神的位置祭祀供奉，也還好。山峰雖然失去了心臟，可卻能換來香火的供奉。
這些香火願力，經由神像承受後，並不會全部留在神像身上，大部分都會回到山中。如此以來，山峰香火不缺，就不會『死』去，而那石心雖然被挖了出來，卻也能擺脫桎梏，終有一天，還真可能會誕生神性，從而擺脫那石像法身。」
可前提是，石心必須被當做山神供奉。
而現在，那石心要被用作土地的神像。
王渾冷笑著說：「在看到那顆石心，被雕琢成山神的樣貌，卻又要被用作土地的神像時，我就知道那趙德生想要搞什麼了。」
「他是想用土地的位格和身份，不僅要享受村民的祭祀，還想吞掉屬於大山的靈性，以這二者為加持，早日成神！」
說到這，他幽幽一嘆，說：「你不是說，這山里沒有精怪嗎？我想，以前曾是有過的。可隨著山體被掏空，石心被挖走，並且雕琢成土地的神像，那些精怪，要麼早早搬走挪窩，要麼退化成了原本的山中野獸。」
「等那趙德生完全吞掉屬於大山的靈性，也就是這山直接坍塌之時。到了那時，這座山，就真的會『死』去了。即便幾年後，原本坍塌的山體廢墟中，還會有草木生長而出，依舊會有飛禽走獸占據，可山卻再也無法孕育出『靈』來。」
我喃喃自語：「原來山也是會死的。」
白娘娘立即說：「當然會死，要不然，以前的山川地脈，為什麼會有『龍脈』之撐？古時候那些鍊氣士最出名的事情之一，又為什麼會被稱作『斬龍脈』？」
「知道斬斷一條龍脈，要怎麼做嗎？」
我搖搖頭，聚精會神的聽著這二位的知識普及。
白娘娘看向王渾，王渾訕訕一笑，說：「你要是有改天換地的實力，最簡單粗暴的做法，自然是將一條山脈給斬斷、挖穿……物理層面的斬斷、挖穿。
要是你有精深的道行和本事，能找到屬於大山的心臟，也就是最初的靈性寄託之物，或是一棵樹，或是一株草……那你只需要砍斷樹，拔掉草，這龍脈也就斬斷了。
要是你有點本事，能看出龍脈走向，但本事不足，也有辦法。那就是找到龍脈腦門、逆鱗所在的位置，再以擁有氣運的東西釘下去，鎮住，就行了。
這最後一種法門，或許沒法一下子斬斷龍脈，但講究一個水磨工夫。若是看出龍脈走向的人心思正，並不想著斬斷、鎮死龍脈，甚至能和龍脈互惠福利。」
「那些名山大川里的法脈正統，好些號稱洞天福地，就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