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扎的紙人，自然不會是陰兵鬼卒。
而紙人所謂的「皮」與「骨」，也只是個稱謂，實際上是扎紙人用的糊紙和內部支撐。
所以，今夜正好借著月光，曬一曬這些紙張。
等把紙張全部散開，我又去屋子後頭，砍了兩棵竹子，開始削竹篾，用來製作紙人的支撐。
正在我忙活之時，王渾那邊完事兒了。
他一屁股坐我邊上，就開始抱怨：「好傢夥，搜個魂，這小畜生倒沒啥事兒，差點把我給害死。」
我瞥了一眼被他扔在腳邊的狐狸。
狐狸此時還活著，看起來沒啥傷勢，精神頭卻很低落，看著焉巴巴的。
我好奇的問他怎麼回事，王渾一拍大腿，立馬開始抱怨起來。
先前他抓了狐狸，利用稻草人，施展移魂之法，把狐狸的魂魄轉移到了稻草人身上，而後進行搜魂。
原本還好好的，只是浪費了些時間，看了老半天這狐狸以前的經歷。
沒成想，在他觸及到這狐狸遺忘的一些記憶時，狐狸的記憶突然變成一團混沌，迷迷濛蒙，宛如大霧。
王渾自然不會就此放棄，反而更加好奇，於是撥開迷霧，想要查探。
結果迷霧散開的瞬間，他見到了一方小印。
那小印原本只存在於狐狸的記憶之中，是狐狸記憶的一部分，甚至還是被遺忘的那部分。
沒成想，這一刻，那小印竟然突兀的飛起，砸向了王渾。
這可不簡單。
搜魂之法，本質意義上，乃是以自己的精神念頭，去觸碰搜查別人的靈魂記憶。
其中蘊藏著極大的風險。
一個不慎，自己也會遭殃，遭到反噬，魂魄受損，嚴重的或者變成白痴，或者直接死亡，魂飛魄散。
這一刻，王渾就遇到了大危機。
他不知道那方小印是什麼，卻從上面感覺到了大恐怖，讓他靈魂都開始顫慄。
索性他反應夠快，立馬收回念頭，中斷術法。
可哪怕如此，強行切斷感應，也讓他精神消耗嚴重。
這會兒，他就一邊說，一邊揉著眉頭，看起來很疲憊。
我看了眼乖巧趴在地上的狐狸，伸手提溜起來，心裡不斷思索，該怎麼處理。
狐狸似乎感受到危機，立馬尖聲求饒：「兩位大爺，你們行行好吧，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沒搭理它，對王渾說：「看樣子，那段被鎮壓的記憶，就是問題的所在。」
狐狸確實遭遇過什麼，或許跟什麼人接觸過，但它卻記不得。
因為它的記憶被人動了手段。
並非直接抹除，而是鎮壓。
想起王渾提及的小印，我總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或者見過。
驀然間，我回憶起來。
當初白娘娘昏迷，魂體被拘走，被紅衣厲鬼和虎妖禁錮在精神世界中時，我曾去搭救。
後來我發現，邪祖師的念頭，同樣被鎮壓在那片精神空間裡。
其中，鎮住邪祖師念頭的，正是一方小印。
王渾這時候一拍大腿說：「休息夠了，我再試一次。」
他臉上有些不甘，還有些不服氣。
既然問題出在那段記憶中，自然要想法子搞清楚，沒準就能找到當初敲悶棍的幕後黑手。
要知道，那時候他好不容易把靈屍制住。
要不是有人插手，他或許還能把自家靈屍揮手，再不濟也能親手處理。
這是他放不下的一個執念。
所以，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那個狠插一腳，讓他丟了大臉的傢伙給挖出來。
我卻拉住了他，皺眉思索著。
我問他：「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處理這段記憶？」
王渾想也沒想的回答：「那當然是在魂魄上做手腳，只要事情結束，無論結果如何，直接把魂魄整個抹除，讓人別想查到！」
「再不濟，也要把這段記憶抹除掉。」
我點點頭，繼續問他：「那比起這種方法，鎮壓記憶，是更簡單，還是更困難。」
王渾毫不猶豫的說：「當然是鎮壓記憶更困難。」
他開始細細和我解釋起來。
直接碎除魂魄，最為簡單，畢竟破壞本就是件容易得事兒，尤其是對他這樣的人。
抹除一段記憶，就比較考驗手段了。
需要找到這段記憶的起始和結束，然後擦拭或者剪除掉，對道行不深的人來說，極容易出錯。
一個不慎，沒準就會抹除掉更多的記憶，乃至把人整個整失憶，甚至變成白痴。
畢竟是在靈魂上動手腳。
而且就算成功，丟失掉一大段記憶，前後會變得突兀，丟失記憶的人也會覺得不對勁。
若是有人探查，也容易暴露。
至於鎮壓記憶，就更不簡單了。
這說明這段記憶並未消失，只是被特殊手段隱藏起來，且不會讓人太過懷疑。
若是手段被破解，這段記憶還有恢復的風險，極易暴露施術者，與人結仇。
說到這，王渾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他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我倆一起看向狐狸。
這狐狸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為什麼幕後之人非要留著，而不是坑了我們後，就把它的魂魄直接抹除？
就好像是……故意留著，讓我們發現它記憶里的問題，然後去探查。
王渾捏著拳頭，看起來氣得不輕。
「好啊，擱這釣魚呢。」
我也很憤怒，卻沒有表現出來。
沒辦法，這種事遇到太多次了。
我好笑的問：「那你還要不要查？」
王渾果斷點頭：「查！當然要查！」
被人挑釁，要是不想法子報復回去，別人還以為他好欺負呢。
我看了眼王渾，也沒阻止。
我也對那幕後之人很感興趣。
他是誰？長什麼樣？會些什麼手段？躲在哪兒？
這些，我也很想知道。
但我怕被坑。
既然王渾主動請命，那這坑就讓他踩去。
當然，我也沒那麼陰險，這其中的風險，我也提了一嘴。
王渾自然不會大意，卻還是想要和那人鬥鬥法。
他搬來一張桌子，擺好香燭紙錢，瓜果貢品，又念誦咒語，收束精神念頭，而後開始開壇做法。
狐狸的魂魄再次被移出身體，轉入稻草人里。
王渾探出一縷念頭，小心翼翼的進入狐狸魂魄之中，開始探查那段記憶。
我也放下手裡的活兒，走到他邊上，既有些期待，也是為了以防不測。
沒成想，怕什麼來什麼。
我才走到王渾身邊，王渾臉色突然一變，繼而身體一顫，如遭雷擊，直挺挺的往後倒了下去。
剎那間，陰風席捲而來，無數鬼魅哭嚎聲從周圍響起，宛如在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