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雲妙音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晏季微微轉過頭,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心猛地一痛。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火寒毒更折磨人的痛。
親手將心愛的女人推開,親口否決自己的情意,這種感覺……他此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雲妙音,希望你可以嫁得如意郎君,希望你不要為我難過。
或許是退燒藥物起了作用,也或許是身體扛不住體內毒的侵襲,他只覺濃烈的睏倦之意襲來,終是又躺了下去。
這一覺,他睡得安穩而溫暖。
耳邊有鳥叫聲,還有頻頻走動的腳步聲,讓他仿佛回到了清晨的季王府。
院中有下人們來來往往的聲音,以及鳥語花香。
終於,晏季微微地睜開眼,來了這麼久,只有剛剛那個夢最讓人溫暖,也只有現在的身體讓他覺得有力氣了許多。
所以,他稍微回了一下神,便從蒲團上坐起。
忽然,身上一個東西滑下,他不禁低頭一看,接著,頓時瞪大雙眼。
看著身上忽然多出來的棉被,他倏地轉頭看向四周。
只見周圍一切如常,除了在月老像的旁邊,多出了一個用幾層棉墊和毛皮鋪起來的軟榻。
晏季眉頭一擰,立即起身走到那軟榻跟前。
卻見在軟榻的里側,竟然還有一隻搭起的火爐,此時裡面的木柴正熊熊燃燒著。
雲妙音?
晏季猛地意識到什麼,當即雙眼一眯,直接轉身走出祠堂的大門。
只聽一旁的屋子內,有奇怪的動靜,他趕緊朝那屋子走去,一把便推開屋門。
屋內,雲妙音正收拾著一個木桌,上面擺了許多的瓶瓶罐罐。
而且,似乎還有一股略微刺鼻的氣味。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雲妙音,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不是讓你走了麼?」
雲妙音的動作一停,抬起頭朝他看去。
只見他臉色較之剛才好了許多,聽說話的語氣也比剛剛有力,看來,她方才為他服的藥是管用的。
她心中一喜,接著,狀似隨意道:「我在這裡為你研究解藥啊。」
「你……」晏季眉頭一擰,恨不得上前一把拉住她,將她推出去。
但想到自己的情況,腳步微挪,卻終究不敢上前,只是狠狠道:「雲妙音,我覺得我剛剛和你說的很清楚了,我以前是喜歡你,但現在不喜歡了,我讓你離開這裡,別出現在我的眼前,你聽不懂嗎?」
雲妙音的頭微微低了下去,手上的動作卻未停:「我聽懂了,但我來這裡,本就與你是否喜歡我無關,你不想見我便不必見,反正我在這屋子裡研究解藥就好。」
「那你為什麼……咳咳……來……咳咳……」晏季氣得一口氣沒上來,忍不住背過身走到院內去咳嗽。
雲妙音的腳也微微動了動,但也終究沒有上前。
為什麼來麼?
她自嘲一笑,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
多麼可悲又無奈。
好一會兒,晏季才平穩下呼吸,再次轉回了頭,依然不罷休地看向她,氣急敗壞道:「雲妙音,你要研究解藥,就回你的府里去研究,非要在這裡做什麼?」
「我手上沒有毒藥,所以,需要你的症狀等東西來判斷研究。」雲妙音平靜地說道,「而且,你身體的器官因為毒而發生了病變,我必須為你對症治療,否則,到了最後即使有了解藥,你的器官已經損壞,也是無法逆轉的。」
晏季不禁一怔,竟然是這樣。
他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解藥能在最後一刻拿到,畢竟,有一個月的時間那麼長。
有南越國的密探幫他尋藥,有他的人按照暗樁線找線索,還有秦太醫為他研製解藥,以及岳寒的江湖勢力。
沒想到,原來他的身體是在慢慢衰竭的。
「不過你放心,只要你按時服我的藥,配合我讓你做的事,我便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礙眼。」雲妙音見他滿臉陰沉,終是繼續開口道。
晏季長出了一口氣。
他的雙拳緊握,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女子。
他多想告訴她,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有多想多看她幾眼,將她的一切都刻在骨子裡帶走。
她,哪裡是礙他的眼?
可他不能說。
他只能有些頹敗地問道:「那你怎樣才能離開,告訴我。」
雲妙音笑了笑,淡然卻堅定道:「我怎樣都不會離開,你若是想自盡,你知道我一定會救你,到時候,你的血流在我的手上,會讓我被傳染的機率更大。你也別想自焚這件事,如果你不想我因此也被燒的話。」
「你……」晏季一噎,他活這麼大,從都是他恐嚇別人,哪被其他人這樣恐嚇過?
可偏偏,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他害怕雲妙音說的每一句話成真。
因為,他有了軟肋,而這個雲妙音,恰恰精準地捏住了它,用她自己的命。
他苦笑一聲:「你就是這樣威脅柴蒙告訴你真相的麼?」
「差不多吧。」雲妙音嘴角一揚,「所以,我才說你別怪他,畢竟,連你都沒辦法,不是麼?」
晏季哭笑不得,這女人八成就是老天特意為他派來,專門降服他的。
忽然,不遠處一陣馬蹄聲響,聽起來是朝這裡而來。
晏季蹙了蹙眉,不禁看向雲妙音。
只見她也朝外偏了偏頭,接著,將手中的東西全部放下,便朝外走來。
晏季趕緊朝後退開,朝她詢問道:「這是你叫來的人?」
雲妙音點點頭:「對,王爺隨我先進祠堂吧。他們待會會進來。」
「什麼?」晏季眉頭一擰,「你不知道這裡不能進來麼?」
「有防護措施。」雲妙音邊朝里走,邊解釋道,「而且,我聽說柴蒙當時離你有大概三丈的距離,也並沒有染上,這就說明,空氣中是不會傳染的,所以,只要我們退後即可。」
晏季依然皺著眉,雙拳緊緊握著。
雲妙音沒轍,只好道:「王爺,你是不信我麼?你覺得,我是會枉顧他人性命之人?」
這話一出,晏季的眸光一閃,終是朝祠堂內走了進去。
雲妙音也隨即尾隨而進,並且將祠堂的大門關上。
晏季眉頭一擰:「你怎麼跟我進來了?」
「噓。」雲妙音伸出食指比在唇邊,接著,對外指了指。
只聽大門被推開,晏季跟著她從門縫朝外望去,接著,好奇之色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