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愣在當下,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什麼?」
「外祖仙逝了。」君不羨深吸口氣抑住哽咽,「往常這個時候午睡早就該醒了,我只以為他今日想要多睡會兒便未曾叫他,又多等了一個時辰再進去看人還沒醒,我一下覺得不好,待過去一看,果然……」
仿佛一把重錘當頭砸下,朝夕耳畔一聲轟鳴半天回不過神來。
「太公……太公竟然就這麼……」
一邊說著,朝夕一邊往裡面走,君不羨也跟她回身,又道,「正要去稟告蜀王來著……」
朝夕腳下猛地一頓,「對,是該去稟告父王。」說著轉身走到門口吩咐門外也有些愣住的侍衛,「馬上去崇政殿,去稟告王上,就說太公仙逝了。」
侍衛應聲而去,朝夕這才又回身來,跟著君不羨一道,「太公可有說什麼?」
「沒有,一切如常。」君不羨低低的抽泣了一聲,「就是昨天晚上,外祖叫來了蜀王。」
朝夕眉頭微皺,「叫來了父王?」
「嗯。」君不羨語聲低沉道,「太公最近時常把時日無多掛在嘴邊,可是昨天晚上忽然要見王上,王上過來,外祖和王上密談了半個時辰,對了,昨日早朝我已上朝,蜀王與我上卿之位,朝中本有人反對,是蜀王力排眾議。」
「父王再不濟,任用一臣還是可以的。」朝夕語速極快的說完,腳步已經疾奔到了太公午睡的暖閣外,她腳步一慢,深吸了口氣才往裡面走去,一進門,頓時看到臨窗睡榻之上滿面泰然安詳的張尋鶴,若不細看,朝夕幾乎覺得張尋鶴只是睡著了。
鼻頭微酸,朝夕定了定神才走進去,放輕了腳步走到睡榻一側,低頭去看,張尋鶴安靜的閉著眸子,胸膛沒有絲毫的起伏,朝夕喉頭也有些發緊,哪怕張尋鶴已經和他們明說,可是看到張尋鶴真的安靜的躺在這裡,她心底仍然有種悶痛。
跟著朝夕一起來的鳳念依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她一路跟著朝夕進來卻是不敢冒冒失失的進來這屋子,於是只能站在門口朝裡面張望,見朝夕和君不羨都紅了眼眶她心底也是一陣揪疼,劉美人的頭七剛過沒幾日,沒想到張太公也駕鶴西歸了。
朝夕站了好一會兒方才蹲下身子,趴在睡榻邊上看著張尋鶴,等最初那陣子悲慟過去,她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張太公西去,那莊姬的事豈非全然問不清楚了?
心底暗暗搖頭,朝夕緊緊的攥了一把床沿又站起身來,轉身看著君不羨道,「都忘了和你說一句節哀順變,太公……可有交代他的後事如何處置?」
君不羨強自扯了扯唇角,搖頭,「這有什麼,自然是交代了的,外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也不想讓大家費心,只說將自己的骨灰帶去東海撒了便可。」
東海……在越國以東,朝夕點點頭,既然張尋鶴交代了,便按照如此辦就是了。
朝夕心底發沉,再加上連著兩夜不眠的趕路更覺難受,這麼一想,腦海之中浮現的卻是商玦的身影,朝夕搖搖頭將商玦的影子從自己腦海之中趕出去,然後便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是鳳欽到了,和君不羨對視一眼,二人一道出去迎接。
鳳欽大步而入,面上少見的有幾分急慌,看到君不羨和朝夕行禮大手一揮,「起來起來,太公在何處?」說著人已經衝進了暖閣中去,這一下便也看到了張尋鶴的遺體。
鳳欽也是微愣,面上更生出了兩分茫然來,朝夕和君不羨都站在鳳欽身後,這時候回頭一看,發現孫岑和鳳煜都站在後面,想來兩人是跟著鳳欽一起來的。
說著又轉身看著君不羨,「不羨啊,你放心,孤一定會大辦太公的喪儀。」
君不羨聞言忙擺手,「王上,外祖早有交代,若是他哪一日西去,喪儀萬萬不可大辦……」
君不羨懇切的又將張尋鶴如何交代的說了一遍,直說的鳳欽紅了眼眶,「太公風骨胸懷當世之中誰人能及?!」重重嘆了一句,鳳欽又道,「即便不能大辦,那也要讓欽天監做幾場法事再行焚葬,不羨以為如何?至於送骨灰去東海之事,孤一定會派最可靠的人去。」
君不羨見鳳欽是真的想為張尋鶴做點什麼,這才點點頭,「既然如此,就憑王上安排。」
「好。」鳳欽舒了口氣,還真怕君不羨不答應,「既然如此,那就做三日的法事,這也不算得大辦,只當是表了孤的心意,也讓這些小輩有個祭拜的機會。」
君不羨苦笑,這到底也不算小辦,「那……就三日吧。」
鳳欽重重點頭,轉身也不吩咐王慶,而是直接看向孫岑。
孫岑忙頷首,「妾身這就去安排,請王上和君大人放心。」
孫岑話音落下便轉身而走,鳳欽又看向鳳煜,「去,叫十三來,你們一同祭拜太公。」
讓公子和公主們一起來祭拜,倒真的是對張太公崇敬萬分,君不羨舒出口氣,本想制止,可隨之又搖了搖頭,張太公已經去了,這世上的任何紛鬧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孫岑的動作很快,兩刻鐘之後內府便陸陸續續的將宏德殿裝點起來,不論怎麼說,總得有個靈堂,於是宏德殿掛上了縞素喪絹,一片雪色的白格外的刺目。
朝夕本只是入宮問張太公莊姬的巫族人身份之事的,卻不想事情變成了這樣,既是如此,今日便出不去宮了,朝夕先吩咐人去公主府交代了一聲,而後便留在宮裡為張太公守靈,沒多時,鳳曄和鳳念歆也到了,鳳欽先行祭拜,之後便是這些小輩,之後鳳欽不能久留,其他人卻是被留了下來,這些人裡面,朝夕是最願意留下的。
「二姐姐,太公去了你為何如此傷懷?」
鳳曄似乎沒什麼變化,還跑到朝夕身邊來像以前那般問她,朝夕仔細打量了他兩眼才嘆口氣道,「因為太公對我頗多照顧,他更是我母后的師父。」
鳳曄眨了眨眼,認真的看了朝夕一會兒才轉過目光去,站在朝夕身邊片刻,他忽然又問,「二姐姐,近來宮中怎麼總是死人?」
從朝夕回來時的秦美人算起來,這兩三個月里這宮裡的確死了許多人了,而上一個便是鳳曄身邊的近侍柳濟。
朝夕不知怎麼回答這話,於是乎蹙眉沒接話,而外面孫岑走進來聽到這話卻道,「十三公子,這不一樣的,太公不能算在這裡面,而且,以後宮中也不會再隨便死人了。」
孫岑語聲溫柔,仿佛是在安撫鳳曄,而鳳曄聽到這話卻是點點頭十分贊同的樣子,「孫夫人這話說的對,作妖的人沒法作妖了,以後這宮裡定然不會生亂子了。」
孫岑微微頷首,鳳曄雖然沒說明白,可孫岑和朝夕都知道他說的是段錦衣。
朝夕看了看鳳曄,又將眼風掃過孫岑,孫岑的話無意之中契合了鳳曄的想法,然而這宮裡的做妖之人到底是誰呢?想到這,朝夕禁不住朝院門口看了一眼。
過了這麼久了,商玦早該得到消息了,他為何還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