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東亭應聲,不一刻又道,「那世子……」
洛舜華揉著額頭的手一頓,一身頹敗無法掩飾,中年喪子,哪怕他再醉心權利人情淡薄,可洛靈修畢竟是他親子,亦是他哪怕覺得不滿意卻還是篤定將世子之位交出去的人,如今人沒了,他心中的悲惶痛惜可想而知,默了默,洛舜華一手抵著額頭問,「外面怎麼傳的?」
莫東亭稍微頓了一下才道,「四少爺現如今還在燕世子那裡,從離國公子冽那處傳出來的話是說……是說四少爺看到的兇手是大公子鳳朝暮。」
洛舜華扶著額頭的手一顫,啞聲問,「還有呢?」
莫東亭便道,「不過此事無法證實,畢竟大公子消失了這麼多年了,反而是有人在傳洛氏和別人結了仇怨來尋仇的,還有那個圖騰一樣的東西,當日許多人都看見了,很多人都在說洛氏受了詛咒,洛氏近來怪事頻出,大家都說洛氏是被巫術詛咒了,還有人說殺了世子的或許就是那個圖騰,因為我們搜遍了周圍,沒發現任何可疑……」
洛舜華抿了抿唇,扶在額頭的手緩緩的拿了開,他面上一片陰沉之色,雙眸緊緊的盯著書房角落裡放著的宮燈,橙黃的燈火不停的跳動,映出他眼底的幽冷陰狠,一瞬之後,洛舜華忽然道,「世子這事既然暫且查不出,那就……不查了。」
莫東亭一愕,「侯爺的意思是……」
洛舜華神色一定,「不查了,等試劍大會之後再說。」
莫東亭眉頭一皺,還是謹慎的道,「侯爺,此番世子出事或許和府中的各國權貴們有關,倘若放在試劍大會之後再行查探客人們都會離開,便是找到了什麼也不好追查下去。」
洛舜華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他神色一正,仍然道,「不查了。」
莫東亭說到底只是下人,聞言只好點了點頭。
洛舜華沉著臉不說話,深幽的眸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忽然道,「除了夫人,還會有誰幫珺兒逃走呢?夫人這幾日神識不清,除非是之前安排的,可是回想起來,夫人似乎只能安排第一次逃走,在那之後她一直沒出過自己的院子。」
莫東亭眉頭一擰,「送嫁的人信上說的十分玄乎,二小姐手無縛雞之力,又不會武功,不可能在那麼多護衛的看護之下逃走,何況那裡是在蜀國晉國的交接之地,人煙荒涼,若非有人相助,二小姐也走不了多遠。」
洛舜華微微頷首,「所以一定要找出這個幫了珺兒的人。」
莫東亭眯眸,仿佛在思忖,洛舜華看了他一眼心底暗暗搖頭,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想不出來,莫東亭一個外人又怎麼能想到蛛絲馬跡,握了握拳頭,「先去找,只給一天的時間,就算沒有找到人,也必須找到線索,無論如何,珺兒是一定要去鎬京的!」
晨曦微露,朝夕和商玦剛用過早膳踏雪院便來了位不速之客!
君冽詫異的看著朝夕,「焚天劍加噬魂草?」
朝夕點點頭,隨後對著窗外揚了揚下頜,「是他派人查出來的。」
君冽從窗口看出去,商玦著一身廣袖白袍,風華凜然的站在庭院之間逗弄白月,萬獸之王的白月在商玦面前萬分乖順,卻又一點都不違和,仿佛商玦該當任何人拜服,君冽收回目光,淡淡的撇了撇嘴,「他的動作倒是快,咱們的人正朝著周邊部族去查。」
朝夕眼神一正,「他比我們看到的還要厲害。」
君冽先是一皺眉,隨即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
朝夕點點頭,「你的身份,姬無垢的身份,他都知曉,都是從忘憂谷得來的消息。」
君冽摸著下巴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忘憂谷……那可是個好地方,他既然和忘憂谷有關係,為何還要淌咱們這趟渾水,眼下的局勢,燕國大可一家獨大了,這一次燕國從趙國收了五城,又從晉國討回了四城,躍然成為五大侯國第一位,可鎬京那邊卻沒什麼反應。」
朝夕眉頭也是一皺,「帝國和西戎剛剛休戰,鎬京怎敢輕舉妄動。」
君冽眯眸,「說起來,他的眼光真的很好,去年年初和趙國生出摩擦的時候鎬京還未和西戎生出嫌隙,可他剛和趙國打起來西戎那邊也開始鬧了,這麼一來,倒是沒人能管得了他,這些看起來是巧合,我倒是覺得是他算計好了的。」
朝夕眸色微深,雖然沒接話,卻顯然是認同君冽所言。
君冽又是一嘆,「這樣一個人,若他有朝一日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面該是多麼可怕的事。」
說著看朝夕一眼,「最好讓他成為我們永遠的盟友。」
朝夕眉頭一皺,冷哼一聲,「可笑,這世上哪有永遠的盟友。」
君冽扶額一瞬,「嘖」了一聲,「若燕世子是個女人便罷了,可他是個男人,而你是女子,所謂陰陽相合,你們能聯姻真是再好不過,既然能聯姻,自然牢靠許多。」
朝夕神色仍然冷凝,卻是搖了搖頭,「你什麼時候喜歡幻想了?」
君冽面生無奈,輕咳一聲道,「你怎麼就不懂我的意思……我並非是說聯姻就能萬無一失,我是說,你應該利用你是女子的優勢,讓商玦心甘情願的和我們並肩而行,想想你那艷冠天下的名頭,為何就不用在商玦身上?」
朝夕挑眉,「你是在說讓我以色侍人?你覺得商玦是能被美色所惑的人?」
君冽聞言再度扶額,「這個……也可以稍微委婉一點的……我是說,你有張好看的面孔,這本就是優勢之一,倘若你能讓商玦為你傾心,豈非一切都好說?你不是擅長把控人心嗎?你能在趙弋那裡如魚得水,為何在商玦這裡不可以?」
朝夕冷笑,「商玦和趙弋不同,對趙弋有用的話在商玦這裡並不一定有用,何況這天下最易變的就是人心,我何必去掌控這種捉摸不定的東西,和商玦做買賣,給他最最想要的便可,至於讓商玦為我傾心,你以為,商玦這樣的人會將自己的心交出來嗎?」
君冽無奈的看了朝夕一眼,朝夕生的一張絕美的臉,在外人面前或許還能演一場戲碼故作溫婉,可到了自己人面前,那通身的冷傲卻是擋也擋不住,君冽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一搐,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算了算了,男人都喜歡溫柔似水的女人,你這樣的也實在是……」
朝夕橫眉,君冽立刻不敢再言,朝夕卻又並非是真的生氣,她略略思索了一番君冽的話,竟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只是語氣分外冰冷涼薄,「世間哪有那麼多的溫柔似水,天下女子大都喜歡委曲求全罷了,可惜,世間大都數男人都不配。」
君冽又悻悻摸了摸鼻尖,「世道本是如此,誰叫女子地位低下,尋常人家的女子哪有尊嚴可言,無非是依附於男子得些寵愛,如此已算好的了……」
君冽說著看朝夕一眼,「你也是女子……」
那話意味深長,朝夕淡笑一下,「你覺得我也該依附與人,享片刻寵愛便自以為圓滿?」
君冽輕咳一聲,「並非是此意,只是覺得女子天生勢弱,即便勇者一搏,也大都是螳臂當車不堪一擊,既然明知道結局不會愉快,何必去做這個嘗試。」
君冽所言確是當今世道,朝夕眯了眯眸子,卻並不這樣想。
「倘若不試,何人給天下女子一片青雲之志?」
朝夕清冷的聲音和一道來自門口的溫暖之聲相融,室內三人都是一靜,朝夕愣了一瞬轉過頭去,看到暖閣門口站著的商玦方才確定適才那一瞬商玦真的和她說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這話本就是她心底之語,而今竟有人和她一道說出,這感覺無異於在茫茫人海覓到一知音,商玦素來懂她,可她絕沒想到他竟然對她了解到了這個地步。
朝夕愣了住,連君冽都用萬分訝異的目光看著他們二人,商玦笑意溫柔的走進來站在朝夕身前,聲若溫陽道,「你不必溫柔似水,亦不必委曲求全,你是南國幽鹿,或許,你可以給天下女子一片青雲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