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安終於發現這次的事情有多大。
這根本不是什麼簡單的安撫流民的事情。而是有人借著這一次的雪災,直接拔劍對向了天子。
有人對帝位意圖不軌。
或者說,有人想要利用這一次的雪災,給暴君製造最大的麻煩。
也許不是麻煩,會變成一場難打的仗。
事實也如此。
接下來的時間,柳安安清楚的發現氣氛越來越緊張了。
這種緊張的氣氛已經蔓延到了後宮,本來該是和前朝沒有什麼瓜葛的地方,都已經被緊張籠罩。
柳安安好不容易才想法子讓薛靜給聞君和遞了一封信去,等得了回信,緊緊皺起了眉。
聞君和怕嚇到她,用詞都很淺。
但是有玲瓏提前打探得到的消息,這種隱藏只告訴了柳安安一個事實,那就是現在的情況的確很不好。
這麼多天,柳安安都不敢去找褚余打擾他,可是若一直這麼什麼都不知情,她心中實在是難安,索性讓宮女抱了一疊小被子,去了勤政殿的偏殿。
過了黃昏,天色暗沉下來的時候,白庭等人帶著一臉倦色離開,柳安安瞅準時機,悄悄溜進正殿裡。
她一眼就看見了褚余。
男人端坐在長案後,單手執筆,眼神卻落在半空。
明明面無表情,柳安安還能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疲憊。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壓力最大的,還是他。
「陛下。」
柳安安墊著腳悄悄靠過去,主動伸手給他按揉額角。
「累嗎?」
褚余放了手中的筆,握著小姑娘的手腕。
也不知道她這些天怎麼養自己的,好不容易讓他養出來的那點肉,都沒了。
細細的手腕握在他掌中,瘦了。
「尚可。」
褚余往後一靠,放鬆了姿勢。
柳安安認認真真給他按揉著。
他閉著眼,眉宇間終於有了兩分輕鬆。
小室清掃了出來,柳安安端來燉了一個多時辰的湯,褚余盤腿而坐,喝著她做得湯。
「我聽大侍說,這些日子陛下的飲食上,總是有些不太上心,這樣下去,對陛下的身體不好。」
柳安安明明夠上心了,旁的她幫不上,只能儘量給褚余做好飲食。幾乎每一頓都是她親手操持著送來的。但是褚余忙碌朝政時,根本顧不上時辰。最後就著已經涼透的飯菜隨意將就些,就算吃過了。
褚余放下小碗。
「廚娘子都管上了,下次我用心就是。」
柳安安面色微粉。
半響,她才想到些什麼,憂心忡忡:「陛下,這一次雪災的事情……很難做嗎?」
褚余的一點輕鬆也消失了。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
「不難做,但是不能輕易去做。」
他眼底有一絲狠厲。
雪災不假,不過不是天災,卻是人為。
早早有人在那邊布局,就等著這個時候來攻擊他。
朝野之中已經有了他帝位來之有異的流言,甚至有文士當街斥責,他該退位平息天怒。
好一盤局。
背後勾結在一起的黨派像是陰溝里的蛆蟲,輕易難得見到。查起來有些麻煩,要想名正言順對他們動手,更麻煩。
這個節骨眼,若是粗暴行事,難免造成更多的人心惶惶。
之後,就不好說了。
柳安安不懂這些,她只能感知到褚余的一些低沉。
「渾水摸魚者太多,這一池水,難清理。」
柳安安猶豫了下。
「那陛下知道是哪些人嗎……」
褚余頷首。
「知道。」
「既然知道,那陛下也可以欺負他們呀!」柳安安想了想,瞎出點子,「陛下可以不用這個理由,找別的藉口欺負他們,讓他們不能在這件事上給陛下阻力呀。」
褚餘一愣,而後摸了摸小姑娘的後腦勺。
簡單粗暴到比他都利落。
這種事情用在朝政上,或者說用在這種幾乎會改變政局的事情上,誰都不會採用。
不過……
或許也是一個好法子。
「你知道聞君和身上的將軍位是怎麼來的嗎?」
褚余忽地拋出一個問題。
柳安安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
「是他自己靠著軍功掙來的。」褚余說道,「多年前因為先帝那個驢腦子,聞君和不能直接入伍,而是冒名頂替去戰場,一路上升,一路找……他妹妹。」
柳安安心中砰砰跳。
「國泰民安的時間太短暫了。不過也有一個好處。」
「聞君和,隨時都能奔赴戰場。」
褚余盯著柳安安,詢問道:「若是我任命他平定北亂,你猜會如何?」
柳安安猜不出來。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需要她來猜。褚余仿佛只是隨口一提,然後就岔開了話題。
關於朝堂上的事情,關於民間的流言,他什麼都知道,甚至還能當做新鮮事,說給柳安安聽。
柳安安聽得眉頭緊皺,他卻握著她的手:「別擔心,事情很快就會平定。那些背後的傢伙,再隨他們跳一跳。跳得越高,我收拾起來越方便。」
這是什麼意思?
柳安安甚至來背後有誰在給陛下找麻煩都不知道,只能在心裡悄悄給那些人畫了個小人,詛咒他們事事不如意。
聞君和很快就得了任命,奔赴北方平定災亂。
與此同時,也快到了一年的最後。
一年到頭入了臘月,該是最歡聲笑語的時候。偏偏今年遇上了這麼大的事情,朝堂內外都在抓,在查,無人能在這種氛圍下好好去準備新年的事情。
就連淑太妃也做不到。宮中的新年事情都是她在一手操持,在她的操持下本來應該是穩步進行的,卻一直在斷斷續續中出些不大不小的錯誤。
柳安安從未經歷過這些。
尤其是在看了一些雜書,得知歷史上有不少的起義,會顛覆王朝,會有人把在位的帝王拖下馬,會有戰爭,有殺戮。在得知了這些之後,柳安安心從來都沒有放平過。
她夜裡做噩夢,白日沒精神,用膳也沒有什麼口味,甚至還緊張到反胃。
玲瓏和郡青伺候在身側,緊張地不知道該怎麼辦,請來曾御醫把了脈,也只是留下了一貼十分溫和的安神湯。
「美人憂思過重,長期下去對身體不好,」曾御醫怕美人年紀輕不知道輕重,故意加重了幾分後果,「……若是長期以往,對美人懷孕也會有影響。」
柳安安低下頭,囁囁:「我控制不住……」
曾御醫無奈:「美人這個時候若是實在控制不住,不妨去找陛下。陪在陛下身邊,大概是能減輕美人症狀的。」
柳安安知道這個。她憂思過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褚余長期在朝政上不得分心,她每日一人起一人睡,難以見到他。
沒有他在身邊,那份被養起來的安全感,又在搖擺。
曾御醫走後,從外面進來的玲瓏表情有些微妙,盯著柳安安看了許久,然後神情有些恍惚。
「美人,是不是該裁新衣了?」
裁剪新衣,基本都是一個暗號了。
柳安安也正想著呢,立即頷首:「去請徐女官來。」
陛下如今有這麼多的煩心事,義兄是陛下的堂弟,理應為陛下分憂才是。
讓徐女官聯繫義兄,說不定能幫到陛下。
徐女官來得很快。
這一次,她的表情也和平日不同,多了兩分凝重。
她看柳安安時,眼神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尤其是多了兩分打量,在柳安安的腹部轉了一圈。
照例進了內殿,只有柳安安玲瓏和徐女官三人時,柳安安不等徐女官說話,立即吩咐道:「我要見義兄……我有事情要和義兄說。」
徐女官盯著柳安安看了看,而後屈膝。
「回稟美人,小王爺如今事情忙,怕是不能親自來見美人。」
柳安安卻聽出了兩分來。
「親自來……」她微微擰眉,「義兄他現在何處?」
徐女官猶豫了下。
「……小王爺如今在何處,只有小王爺同意告訴給美人時,奴婢才能說。」
柳安安急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給他說!」
若是不能趁著這個時候來讓義兄幫忙,再拖下去就沒有意義了。
「是,奴婢知道。美人不要焦急,」徐女官安撫道,「只是美人也該知道,如今這個局面,小王爺的確很難抽開身來。」
柳安安擰眉:「那該怎麼辦?我等不及了!」
徐女官的目光在柳安安的腹部轉了一圈後,嘆氣。
「回稟美人,奴婢這就為美人安排,會第一時間告知給小王爺。只不過還請美人稍安勿躁,不要急壞了身子。」
「美人如今有孕在身,切記不可情緒過於激動。」
徐女官並未發現柳安安錯愕的眼神,而是語氣鄭重道:「美人也該知道,這個孩子對小王爺來說,有何意義。」
柳安安微微睜大眼。
有何……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是的,就是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