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君和,聞家的那個少主人,也是聞萍兒的兄長?
柳安安對此人還頗為好奇。
隨著那跨過門檻,毫不留情從自己妹妹身側走過,不曾停留半分的身影,柳安安立即發現堂中其他的少女們,目光都不自覺投向了那青衫冷麵的青年。
尤其是宸王府三郡主,眼珠兒就落在青年的身上,一刻也轉移不開。
柳安安掃過堂中少女們,忽然發現,自己兄長來了本該更安心的聞萍兒,卻緊張地;蒼白著臉,死死咬著唇,眼底慌亂不已。
嗯?
兄妹之間關係不好嗎?還是聞君和這個兄長太過嚴厲,讓聞萍兒對他有些害怕?
好奇怪。
不過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情,柳安安不打算都看。她準備看一眼這位聞家的少主人,也是陳公子說過的,聞家姑娘的親兄長。
只是她慢了一步,等她的目光落到青衫青年身上時,聞君和已經單膝跪地,低下了頭。
「臣,聞君和,拜見陛下。」
他的聲音很清冷,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柳安安和暴君同排並坐,她的視線只能看見青年底下頭之後,髮髻上的那根青玉簪。
褚余的目光也落在聞君和的身上。
這是他曾經十分信任的臣子,關於聞府的事情,他知道的很多。
所有人都以為聞家的女兒早在十六年前就跟著聞夫人一起離世,他當年才不過幾歲的年紀,卻堅定相信自己的妹妹沒有死,長大得權後一直利用聞家軍暗部的消息在查找妹妹的消息。
沒想到,他居然就是小姑娘的親兄長。
聞君和起身後得到了賜座,並未多停頓,而是直接問:「臣進來前一刻,似乎聽見陛下在說什麼,提到了聞家。」
與陛下並肩而坐的,是傳說中的柳美人。
今日宸王府小郡主設宴,同宴請了宮中的柳美人,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但是聞萍兒與小郡主關係好,府中也多少知道了點。
剛剛宮人來請時,也直接說明,聞萍兒是與柳美人發生了齟齬,作為聞府的當家人,他得來決一裁斷。
柳美人。
就是春日裡陛下前往通州府時帶回來的小地方美人。似乎是什么小官家裡獻上來的庶女。
聞君和對這些宮妃毫不在意,只後宮妃子,不是他能見的。哪怕是近在咫尺,聞君和也遵守規矩,垂著眸不曾像柳安安的方向偏移半分。
視線的餘光,也不過是僅僅能看見她的衣袖罷了。
他說到這個,跪在他身後的聞萍兒狠狠打了個寒顫,不敢抬頭。
剛剛,剛剛陛下說了她什麼。
聞元帥,姚首輔,這些滿門的榮耀,都不是她的。
她是養女,可是,可是她是聞府名正言順的姑娘,十多年一直長在聞府,十多年來也一直享受著聞府帶給她的一切。
十多年來,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聞府收養的女兒,也都對她恭恭敬敬。這些都是她一直享有的。
就算這些本來是該聞家親女兒享有的,可是聞家早就沒有親女兒了,她為何不配?
聞萍兒想到這裡,更是委屈。
她被撫養在聞府十多年了,難道還不算是親女兒嘛。
聞萍兒抬眸,忐忑不安看了眼聞君和,然後又小心去看坐在陛下身側的柳安安。
嗯?
她微微擰眉,然後再次回頭看聞君和。
那坐在上座的嬌小少女,和一直以來冷漠又自持的兄長,分開看長得明明不一樣,為什麼就這麼看一眼,居然有種微妙的融洽感?
她看錯了?
聞萍兒茫然低下頭,與三郡主對視。
而三郡主好不容易收回落在聞君和身上的目光,順勢掃了一眼柳安安後,同樣面露吃驚,對上聞萍兒的視線,兩個人陷入了同樣的茫然中。
「不過是提到了你的妹妹。」
褚余意味深長地說道。
聞君和想不到其他,只微微擰眉。
「若是她犯錯,該如何懲罰,陛下裁決便是。」
這話說的,讓柳安安聽著都覺著,聞君和是十分遵守律法,還是應該說,他是不是太過不近人情了些?
而聞萍兒的反應,更是直接的體現出,兄妹倆似乎並沒有過多的交際。她聽到這種話,也只是咬著唇,毫無意外。
侍人將宸王府中發生的事情,做了一個簡單的述報,聞君和聽完,眉頭緊緊皺起,立即回頭。
聞萍兒記不得其他,只立即躲開了他的視線,靠在三郡主懷中,不敢動不敢看他。
「冰球錘擊,固然與你無關,你既然已經知曉此事,為何還要引著柳美人前去那一處?!」
聞君和絲毫不留情,厲聲發問。
聞萍兒不敢不回答。
「我,我忘了,我當時真的只是忘了,兄長,我不是故意的。」
她眼淚都落了下來,還在不斷說:「若我是故意的,落入湖中的人怎麼會是我!」
聞君和對聞萍兒的落淚卻是絲毫不心疼,只冷聲道:「你心裡清楚。」
聞萍兒瞬間收聲,連哭都不敢哭。
柳安安看得嘆為觀止。
這……聞君和這個兄長,著實有些關係淡漠了些。
若說是不是親兄妹的緣故吧,看著也不太像。畢竟上一次見到他時,他對待自己的友人,也是淡漠到幾乎感覺不出二人熟識的模樣。
或者說是,聞君和此人,天性如此?
難怪聞萍兒聽到自己兄長要來時,反而緊張了。如此不近人情,公事公辦,毫不徇私的兄長,甚至比旁的人都要難溝通呢。
柳安安好奇地看著聞君和。
上一次見時,隔著很遠很遠,她只大概留下了一點點淺薄的印象。
等聞君和轉過身來,那張臉,她才第一次看清。
咦?
柳安安茫然地眨眨眼。
眼前的青年輪廓深邃,眉眼之間雖是一片淡漠,但是不知為何,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上一次見過他之後,留下了印象嗎?
可是柳安安分明記得,自己都沒有怎麼看清他的相貌呀。
倒是奇怪了。
聞君和只垂著眸,避開了柳安安。
「陛下,此事不若交給臣來查。來龍去脈,定能查的水落石出。無論發生什麼,不會讓無辜之人蒙冤,不會讓有心犯事之人逃脫。」
褚余頷首。
「交給你,朕放心。」
他瞥了一眼柳安安。
「這位就是……聞家的聞君和,要不要和他說話?」
柳安安聞言微微一愣,立即搖了搖頭。
朝中臣子,而且還是聞家人,現在又牽連了聞萍兒,她怎麼能跟人說話。
況且又是陌生人。
說話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呢。
褚余也不勉強她。
「倒也不著急,以後想了再說。」
聞君和到來,的確是很快就將宸王府內發生的事情,一條一條捋了個清楚。
聞萍兒對別人還能硬撐著,在聞君和面前,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抵住,哭著認了錯。
事情倒是與人想的差不了多少。
聞萍兒那日在首飾鋪自覺丟了臉,加上少女們攛掇,想著柳安安不過一個美人位份,外地來的小姑娘,無根無基,欺負起來順手。
就像是在任何人家中的侍妾,總不能越了主母嫡女去的,她們到底都是後宅長大並未見過外面的少女們,只也如此來猜測天子妾和尋常妾一般。
聞萍兒以為聞家功勳的身份,會讓柳安安吃一個啞巴虧,狠狠出一口氣,卻沒想到她身邊有侍衛,反應還那麼快。柳安安沒有落入水中,反而是她跌入冰冷的湖水裡。
更沒想到的是,這件她看來只是捉弄人的小事,居然鬧到了陛下跟前。
她算是自食惡果,又像是被嚇得慘了,哭著認了錯後,就起了熱,渾身發汗,甚至有點說胡話。
「今日這種事,阿兄就沒有對我半分留情的。阿兄就完全不把我當妹妹?還是說這麼多年,阿兄一直把我當外人?」
聞萍兒躺在床上,哭得眼淚直冒,嘴裡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是不是因為她長得像阿兄,阿兄覺著她才是你的妹妹!」
剛送走大夫的聞君和聞言眉頭緊鎖,立即大步過來,居高臨下盯著哭泣的聞萍兒。
「你剛剛說什麼?誰長得像我的妹妹?」
聞萍兒話出口,就發現不對。可是即可,她立即發現她說的沒有錯。
柳安安和聞君和。兩個身份天差地別的人,並且單獨看著,相差甚遠的人,在那一刻站在同一個房間時,兩張臉同樣對著她,她清晰的能從兩張臉上看見一種相似。
那種相似,也就是血緣關係才能造就的。
她燒得渾身起熱,還後背汗濕,這種事,絕對不能讓聞君和知曉。若是讓聞君和發現柳安安和他長得像,那豈不是會想法子,去把一個更有身份的宮妃認作妹妹,去哄老太太開心?
不行,她才是聞家唯一的女兒,誰都不能搶走她的身份!
聞萍兒硬撐著避開他的視線。
「我,我燒糊塗了,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聞君和卻絲毫沒有放過她。
「今日在這裡的人中,那些都是你平日的玩伴,沒有人長得像我。」
聞萍兒後背冷汗直冒。
「我只是口誤,阿兄對我太過嚴厲,我……我只是抱怨一句,隨口說的!」
她不是隨口一說。
聞君和太了解怎麼去分辨一個人話中的深意。
這些少女中都是聞萍兒平日裡玩慣的手帕交,能讓她提出相貌的,只會是唯一一個沒有見過的柳美人。
能讓她說出這種話來,那麼她肯定是從柳美人的相貌中,和他的相貌中,看出了什麼端倪。
今日之事,聞萍兒針對的是柳美人。柳美人今年十五有餘,是南省獻上來的美人……
他自持規矩,一直沒有抬頭看柳美人一眼。
南方而來,今年夏日才隨著陛下入宮。前兩個月,從陛下那兒得到了出宮宮牌。
十五六歲,南方人,相貌會讓聞萍兒都聯想到他。
月余前,默歸那兒說的,一個神出鬼沒的安姑娘。
之後他怎麼去找人都找不到,京中像是從來都沒有一個安姑娘。
如果安姑娘不是安姑娘,就是宮中的柳美人的話……
聞君和猛地閉上眼。
冷靜。
找了太多年了。無論得到什麼信息,都要冷靜的……
迅速出擊!
他轉身朝正院而去。
正院裡,該請走的人都請走了。只剩下褚余和宸王。
這會兒不是在所有人都在的情況下,柳安安自覺避到了內室去。
今日鬧得太糟糕,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想聞萍兒說的那樣,因為她是一個外面獻上來的美人,沒有根底,在京中除了陛下,絲毫沒有自保之力。
如果是發生了什麼……
不不不,要相信陛下……
柳安安發了一會兒呆。
默大師當時說的,她還有身世。
她可不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如果,如果她有家人的話,在她發生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會出來,站在她的身後做她的支柱?站在她的身前,保護她?
忽然,想了……
「陛下。」
聞君和踏入正院,進了正堂後,躬身給褚余和宸王行了一禮,直接說道:「臣與陛下有話要說,宸王殿下,還請迴避。」
宸王苦笑,對褚余躬了躬身。
「那臣先告退,今日之事,臣一定嚴厲管教小女,給柳美人一個說法。」
臨出門時,這個一直以來和宸王府關係不錯的青年,卻沒有多看他一眼,緊繃著下頜,似乎是有別的心思。
宸王剛退出正堂的門,聞君和毫不避諱直接反手關了門。
褚余抬眸:「你要說什麼?」
進門而來的青年直接單膝跪地。
「陛下,臣來,是想求見一個人。」
褚余眸光一閃:「……誰?」
聞君和深吸一口氣,沒有半分猶豫,擲地有聲道,
「臣求見柳美人,臣闊別十五年的幼妹——聞卿安。」
作者有話要說:等兩天,等我調整好就能恢復正常了QAQ。
很抱歉哦,今天給大家發紅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