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柳安安捏著小紙條,腦袋裡亂成一片。

  身世,她的身世?

  兄長,父母……

  在她小的時候剛懂事,義父當初不是說,她的父母是他手下的士兵,殉難之後連個屍首都沒有留下。且家中關係單薄,沒有什麼親人。她從小長在王府,只需要記住王府就行了嗎?

  她長大這麼多年,也還記掛著父母,年年在自己的生辰前後,給父母燒紙問候。

  原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哥哥嗎?

  等等……

  柳安安將小紙條捏成一團,緊緊攥在掌心中。

  她的臉色不太好,嘴唇都有些發白。

  「柳美人?柳美人?」

  薛侍衛擔心地看著她臉色一變再變。從起初還害羞的活潑模樣,很快就蒼白無色,眉宇間染上了慌亂。

  「可是默大師的信中有何不妥?」

  柳安安將紙條塞進自己的衣袖裡,勉強回答。

  「……沒什麼。」

  「對了,他當時是認出你了嗎,是知道你是宮中侍衛的身份了?」

  薛侍衛搖頭:「這個暫看不太出來他知不知道,屬下觀他模樣,可能只以為我是美人家中的侍衛。」

  「但是……」薛侍衛摸了摸鼻子,「美人最好做好一個打算。這位默大師,可能已經知道美人的身份了。」

  柳安安心中亂糟糟地,點了點頭,讓薛侍衛離開了。

  她在偏殿的爐火旁坐著,愣愣出神。

  小紙條上的那短短兩行字,她看了只那麼一眼,就全部記下來了。

  默大師這個人,她只知道是曾經在宮中給宮中人做過玉雕的,除此之外,她對默大師一無所知。

  現在他居然能知道她的身世……

  等等,她好像想到了什麼。

  那天,一開始默大師的態度似乎並沒有什麼,而是在她摘下了帷帽之後,才突然改變。

  難道說,他是通過了長相,認出了她的嗎?

  柳安安呆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和王府的人長得都不一樣。義母是長臉,還瘦,義父臉盤子大些,郡主姐姐是一雙丹鳳眼,義兄骨架大,長得與她更是一點相似都沒有。

  在這個家中,她知道自己的不同,也多少從自己的相貌能知道一些。

  畢竟義母有時候看著她會發呆,然後用她聽不懂的語氣說,她長得可真像她的娘。

  所以她是真的因為相貌,像她的親生母親,才被默大師認出來的嗎?

  那麼這樣一看,默大師肯定認識她的親生父母!或者說她的家人。

  柳安安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走。

  「美人!斗篷穿上!」

  郡青連忙拿來斗篷,腳步匆匆追上柳安安給她披上。

  從飄搖的雪花中一路回到元晨殿,柳安安立即讓玲瓏翻出紙筆來要寫信。

  「美人上一份信寄出去沒多久,怎麼又準備給府中寄信?」

  玲瓏給她筆沾了墨,遞給柳安安後,也有些不知所以。

  「這些日子,宮中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柳安安頭也不抬在信紙上落筆。

  「是我的事情。」

  玲瓏還在旁邊勸道:「美人的事情就先暫時放一放,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陛下。」

  柳安安猛地想到,她還給陛下沽了酒來。

  卻不知道怎麼,這兩天忙得硬是忘了給他。

  等他來宮中,她卻是有些怕了。

  她在暴君跟前守不住秘密。能隱藏身份這麼久,真的很不容易了。

  現在她怕她自己情緒激動,若是讓暴君知道了,那她背後的秘密都藏不住了。

  這件事,是絕對不能告訴給陛下的。

  身世也好,默大師也好,她都只能自己去解決。

  「你讓郡青去把酒給陛下送了去。」

  「不是說,往勤政殿送酒不太合適嗎?」

  「無妨。」

  柳安安現在是顧不上那麼多了,只想把暴君打發遠一點。

  「你讓郡青去,就說我吹了風,今天睡得早,夜裡恐怕會病,睡不好,怕影響了陛下,請陛下今夜回安晨殿就寢。」

  「美人,」玲瓏卻勸道,「美人這個時候,怎麼能把陛下往外推,難道不該是趁著陛下如今對美人好,早點成就好事,懷上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嗎?」

  柳安安筆尖落下了一滴墨。

  剛剛寫了一半的信全毀了。

  又是這種事,每次都這麼說。

  難道她在暴君身邊,除了吹枕邊風之外,還必須要懷個孩子才行嗎?

  難道義兄就沒有想到過,她以後離開了暴君,是她與孩子分離,還是孩子跟她走?

  「玲瓏。」

  柳安安抬眸,眼神難得多了一份沉穩:「是我太慣著你了,讓你忘了尊卑?」

  「我吩咐你,還是你吩咐我?」

  玲瓏錯愕不已,然後立即跪了下來。

  「奴婢錯了!還請主子責罰。」

  柳安安卻沒有輕描淡寫放過。

  「你錯哪兒了?」

  玲瓏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剎那間後背冷汗淋漓。

  「奴婢,奴婢攛掇美人行事,奴婢沒有聽美人的吩咐……」

  「不是一次,而是次次。」

  柳安安平日不說不在意,並不代表她不知道。

  丫鬟為了主子好,會有些小小的逾越,她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玲瓏越來越過界了。

  質疑她的決定,甚至不停想要主導她。

  柳安安心中也有些氣。

  從王府出來時,身邊就一個玲瓏。起初不熟用著不順手,時間長了,她也是個盡心盡責的。卻不想入宮之後,她就越來越過界。

  「你是我從府中帶出來的丫鬟,如果算我出嫁,你就是我的陪嫁。你的言行,是我的臉面。」

  柳安安難得把話說重了:「玲瓏,你別讓我丟臉。」

  玲瓏趴在地上磕頭,眼淚都落了下來。

  「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還請主子饒過奴婢這一次。」

  柳安安揉了手中的信紙,抬高了聲音:「郡青。」

  守在殿外的郡青聞聲而來,垂眸屏息沒看跪在地上的玲瓏,直徑向坐在窗邊的柳安安屈膝行禮。

  「美人請吩咐。」

  柳安安收回落在玲瓏身上的視線,努力硬著心腸:「玲瓏說錯話,按照宮規該怎麼處理。」

  「回稟美人,宮中宮娥如是初次犯錯,當小懲大誡,施以抽打掌心或掌摑,嚴重的,可能要挨鞭子。」

  玲瓏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慌亂著搖頭:「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

  柳安安垂眸。

  「你看著辦。」

  「那奴婢就斗膽,為美人解決。」

  郡青又屈了屈膝:「玲瓏妹妹是美人入宮帶在身邊的貼身婢女,礙于美人的情面,不好施以掌摑,她受懲罰是小,丟了美人的顏面是真。奴婢覺著,若是初次犯了口舌之過,不妨尺責掌心十下。這是看在她身為美人貼身婢女的份上,特意網開一面的。」

  柳安安也不打算真的怎麼處罰玲瓏,虧著郡青給的恰到好處,就點了點頭:「就如此吧。」

  玲瓏只能爬起來,被郡青領到外間,用戒尺一下一下的打她的掌心。

  柳安安第一次懲罰了人,心裡也有些悶。

  玲瓏一心想要她早些懷上暴君的孩子,可玲瓏從來沒有問過她,她是怎麼想的。

  就好像,義兄把玲瓏給她,就是為了時時督促她這些。

  信也毀了,也沒有了給王府寫信問情況的心情。

  柳安安索性蒙了一覺,避開這些煩心事。

  真的完全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煩。

  睡了不知許久,柳安安越睡渾身越熱,難受地睜開眼,一張嘴,嗓子都是沙啞的。

  「郡青……」

  「奴婢在,美人可是渴了?」

  守在身側的郡青端著一杯水來與她,柳安安先喝了,卻覺著半點都沒有好。

  嗓子又干又澀,身子也軟綿無力的。

  郡青摸了摸她額頭,臉色微變。

  「美人起熱了。」

  起熱了?

  她還真生病了啊。

  只不過是隨口一句,居然成真了。

  柳安安靠著郡青的力氣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滾燙。

  難怪她越睡越難受。

  「奴婢這就去叫陛下。」

  柳安安趕緊拽住郡青的袖子。

  「別去。」

  郡青一臉為難,低語道:「回稟美人,陛下已經來了半個時辰了,沐浴後,見美人已經睡熟,在小室看書。陛下吩咐了,美人這邊若是有什麼動靜,要第一時間稟報過去。」

  「而且美人病了,得去告訴陛下,陛下才好去讓御醫來給美人看診。」

  柳安安這才反應過來,她不是普通不舒服,起了熱,生了病。是要請御醫來看看的。

  她這才准許了郡青去稟報。

  沒一會兒,穿著嶄新白色中衣的褚余,披著一件長衣大步過來,他眉頭微蹙,一來對上柳安安躲躲閃閃的視線,彎腰摸了摸柳安安的額頭。

  起了熱。

  今日玩雪在外受了寒的過。

  「去接曾御醫。」

  他又立即吩咐郡青:「去端熱水來。準備個帕子。」

  郡青退出吩咐了小宮女迅速跑一趟,再回來時手中端著熱水盆,帕子也擰乾了。

  褚余直接挽了袖子坐在床榻邊,接過帕子,落在柳安安的額頭上。

  「陛下……」柳安安歪了歪腦袋,頗有些不自在,「這種事,讓郡青來就是了。」

  「我來更好些。」褚余細緻地將帕子放在她的額頭,摸了摸她臉頰,又擰了條帕子來給她擦臉蛋。動作之間還帶著一種熟練。

  柳安安愣愣地看著褚余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頭有些發酸。

  暴君,對她真的很好。

  這種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他還是堂堂帝王,做這種事情這麼順手,都不像是第一次了。

  柳安安盯著他手中的動作,他瞥了她一眼,抬手捂著她眼睛。

  「不舒服就老老實實閉上眼,別亂看。」

  柳安安反駁:「我沒有亂看。」

  「嗯,」褚余慢條斯理道,「你盯著我,我會想捏你。」

  柳安安立即閉上了眼睛,睫毛在他的掌心刷過,痒痒的。

  褚余收回手。

  小姑娘是真的燒得厲害。

  他來時,她已經睡下了,一時間居然沒有發現,任由她燒了不知道多久。

  這會兒她滿臉都是通紅的,衣領微微散開,露出的鎖骨甚至都被染上了薄薄一層的粉霧。

  褚余揮退了女官們,一次次自己擰了帕子給她。

  不多時,跑得氣喘吁吁的曾御醫到了,還沒跪下請安,褚余就讓開位置,讓他來給瞧瞧。

  柳安安躺在那兒乖乖伸出了手。

  曾御醫基本每半個月都要來給柳安安看看脈象,倒是熟悉她了。

  搭了搭脈,仔細檢查過了,曾御醫退後。

  「回稟陛下,柳美人不過是偶感風寒,遇冷身子骨不夠抵抗的,起了熱。只需要服用一帖藥下去發發熱就好。」

  「去煎藥。」

  曾御醫剛退下,褚余也起身,叮囑柳安安:「不許動,我去給你取個好東西。」

  柳安安眨巴著眼,有些不想他離開。

  生病的人,身邊沒有人陪著,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褚余本抬步要走了,對上小姑娘濕漉漉的眼睛,沒有多想,重新坐了下來。

  柳安安乖巧地往裡挪了挪。

  「陛下坐著難受,上來吧。」

  起熱又不過人,不會讓人傳了病,柳安安就大大方方請暴君一起來。

  褚余也不客氣,靠著床墊坐在柳安安的身側,單手摟著她。

  「陛下……」

  柳安安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了別人,她身邊只有褚余的時候,一下子就變得黏人了。緊緊貼著褚余,甚至就連煩心事都有了傾訴的**。

  「我想問你一個事兒。」

  褚餘一直在觀察她的模樣,臉蛋雖然是紅彤彤的,眼睛裡有些濕潤,但是精神尚可,說會兒話倒是無妨。

  「你說。」

  柳安安猶豫了下,換了一種方式。

  「如果,我是說如果哦。如果陛下是一個普通人,如果陛下忽然有一天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是自己所看見的那樣,會如何?」

  褚余垂眸,懷中的小姑娘根本藏不住她真正想要問的問題。

  難道說,她知道了她的身世?

  褚余若有所思。

  鎮南王府埋得深,就連他都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是誰家的,她怎麼會偶然得知呢?

  只她瞧著,著實苦惱。

  褚余的手落在她的後腦勺上摸了摸。

  「想知道我的身世嗎?」

  柳安安一愣,趕緊解釋:「我是說如果,不是說陛下,陛下的身世肯定是……」

  「是假的。」

  褚余冷靜地說道。

  「玉牒上記載,我的生母是齊妃,出生於二十一年前的正月初一。這些都是假的。」

  柳安安第一反應,立刻算了算時間。

  她還記得,當初陛下說過,他的生辰是在大雪的那天。

  距今不過還有短短几天的時間。而正月初一,則要退後幾個月。

  褚餘一手摸著小姑娘的頭髮,眼神投向遠處,有些回憶。

  「我出生是二十二年前的大雪那天,但是無人知曉。我的母親獨自一人,在廢宮裡生下了我。」

  柳安安猛地睜大眼。

  廢宮?

  他……

  柳安安隱約記起,當初剛入宮時,他曾經說過,他小時候是有過飢餓的生活,淑太妃與他有一飯之恩。

  難道是因為陛下和陛下的母親生活在廢宮,才沒有得到照拂嗎?

  「我母親生下我沒兩個時辰就死了,當時我也險些跟著死去。」

  柳安安抬手緊緊捂著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怎麼是這樣的?

  那他當時剛出生的一個嬰孩,到底是怎麼才能在深冬的寒冷天,活下來?

  還有玉牒上記載的母親都不一樣,這,這就是皇家辛密之事了。

  柳安安不敢問,不敢出聲,忽地覺著,她的問題可能戳到了褚余的過往傷,盼著他別說了。

  「我出生後,褚正當時在的,眼睜睜看著我母親死去,眼睜睜看著我險些凍死。最後可能是他最後的一點善心,派了個嬤嬤來照料我。」

  褚余說的漫不經心:「我在廢宮長了五六年,吃不飽穿不暖,淑太妃入宮時不得寵,被當時的皇后擠兌到廢宮附近。她那會子年輕,也心善,悄悄派人勻出膳食來與我。」

  「後來老師……姚太傅也發現了我,每次都會繞到廢宮來給我啟蒙,講學。給了全套的書本,筆墨紙硯。」

  「也是因為這個,藏在廢宮多年的我,不得不要以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出現。褚正就胡亂將我記在了一個早死了的妃子頭上。」

  褚余嘴角一勾,那是柳安安第一次看見他嘴角的笑意,卻是那麼薄涼,甚至是有些陰狠。

  「他連我母親的存在,都不敢公布於世。」

  褚余垂眸,手指在滿臉都是害怕與後悔的小姑娘臉頰上划過。

  「瞧,我的身世不也是如此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等你能操控一切的時候,什麼對你來說都不是問題。」

  柳安安沒敢問了。

  剛剛褚余說的那些話中,有太多的她不敢想。

  柳安安只能伸出手抱住他的腰,乖乖貼著他,想要給他一份力量。

  「忽然問我這個,是知道你的什麼身世了?」

  褚余說得輕鬆,柳安安卻渾身一震,根本不敢接話。

  要是有任何的紕漏,她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可不能讓暴君知道她一直是在騙他。

  「沒有什麼……我就是,就是隨口問問。」

  柳安安把臉藏在他懷中,撒嬌躲避追問。

  褚余也不問了。

  他眯著眼,想到那個圓臉的小侍衛。

  不過是中午那會兒說了兩句話,看來那小侍衛帶回來的消息,有著什麼他不知道的存在。

  無妨,反正他想知道的,都能知道。

  不急於一時。

  曾御醫煎好了藥,郡青送來後,柳安安卻怎麼也不想喝藥。故意躲著躺下去想裝睡,卻被褚余按著下巴,手指在她下巴上勾了勾。

  「給你兩個選擇,一,自己乖乖喝,二,我幫你……」

  柳安安立即坐起身,額頭上的帕子都掉在了被子上。

  她頑強地伸出了手。

  「藥給我,我喝!」

  放到溫度剛好的藥,入口不燙。

  柳安安閉緊了眼咕嘟咕嘟一口氣全部喝了下去。

  藥碗剛鬆開嘴邊,褚余的手指塞到她嘴邊,一用力,往她嘴裡塞進去了個什麼。

  柳安安舌尖抵著,然後眨了眨眼。

  咦。

  甜的。

  旁邊郡青忍著笑,收了空碗,對柳安安屈了屈膝:「回稟美人,剛剛陛下吩咐了,美人怕苦,讓奴婢早早準備了一顆蜜糕。」

  柳安安腮邊鼓起了一個小包。

  「哦……」

  她咬著蜜糕,嘴裡的苦味被沖淡了些。

  褚余吩咐郡青準備了一杯水來。叮囑柳安安:「嘴裡含了糖,吃過漱口,免得牙疼。」

  柳安安還真老老實實道:「是。」

  她這邊漱口,那邊褚余起身去了外殿。

  曾御醫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說。」

  曾御醫拱手道:「回稟陛下,柳美人吃藥調理了半年有餘,微臣觀其脈象,已經有所好轉,柳美人身子骨底子弱,慢慢補來,想必再一年半載,就能調理的大概好。」

  褚余問了句:「若是這個時候……」

  曾御醫低下了頭。

  「咳……柳美人如今年紀剛好,只要不在半年內有孕,就無妨。」

  曾御醫想了想,委婉的說道:「其實,就算有孕也無妨,孕期的時間多多補充補充,等生了小殿下,柳美人年紀也大一歲了,會好許多。」

  褚余心中有數了。

  柳安安這一次喝了藥,很快發熱,睡了一夜起來基本就好了。

  「郡青,我做的衣裳呢?」

  柳安安起身後,忽地想到自己昨兒說了,該給陛下一身新做的衣裳的。自己找來找去,卻沒有找到。

  「回稟美人,那衣裳,昨兒陛下沐浴後就換上了,如今該是穿走了。」

  郡青過來屈膝笑著說道。

  柳安安一愣。

  哎呀,他已經穿走了。

  那豈不是不能當禮物了。

  哦對,還有酒。

  酒先當做第一部分的禮物,白玉簪,是給他兩天後的生辰禮物。

  說來還有短短兩天時間了,宮中卻絲毫沒有給陛下舉辦千秋節的打算。只宮中大概在慢慢準備著年節。

  看樣子,外邊人知道的只是正月初一,陛下的假生辰。

  柳安安想了想,自己的事情暫且先不考慮,是要先給陛下過生辰最為重要。

  陛下今年二十二歲,二十二歲是一個大生辰,除了她卻無人替他慶賀,只是乾巴巴的一支白玉簪,到底不美。

  「郡青。」

  柳安安低語道:「我明天想出宮,你告訴我,哪裡寺廟最靈驗,我想去求個平安。」

  「美人剛剛病好……」郡青勸了一半,對上柳安安的視線,只能退後一步,「回稟美人,京郊外的無量寺最為靈驗。」

  「好,明日我就出宮去求個平安。」

  柳安安盤算過了,給陛下求一個平安符,再給陛下準備長生牌供在佛前。

  平安符這本應該是陛下父母做的事情,但是聽陛下說的,他的母親早早不在,先帝這個父親,有和沒有一樣。

  至於長生牌,陛下真的是個大好人,他有恩與她太多了,別的她做不到,能做的,就是在佛前給他請長生牌,祝願他的平安。

  次日,柳安安又用宮牌出了宮。無量寺和曾經她在通州府時去的寺廟不同,這裡的肩轎可以直接抬上去,且冬日裡天冷,左右兩側堆積著白雪皚皚,階梯上掃了雪趕緊,卻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融化成水。

  這一路上去可不太容易,但是寺廟中幾乎沒有什麼香客,柳安安去找了住持求了平安符,又轉而去請一尊長生牌。

  「施主來得巧,這邊還有一位施主也是為他人請長生。」大和尚在前領路,雪落了一地,柳安安裹著厚厚的斗篷,搓著手。

  這個時間,還有人來請長生?

  那長生牌的殿外,一個青衫男子腳步匆匆,從一側離開,柳安安來得晚,只能看見一個背影,而長生殿內,還有個人。

  柳安安跨步而入,倒是有點詫異。

  那殿內站著的,是一個年輕的白衫男子。

  他許是聽到動靜一回頭,熟悉的面龐上也爬上了錯愕。

  「……安姑娘?」

  柳安安愣了:「陳公子?」

  這倒是巧合。

  柳安安這一會兒不好意思給暴君請長生牌了。

  他是國姓,若是給人看見了不好。

  柳安安只好轉移話題。

  「陳公子也來給人請長生牌?」

  「是啊。」

  褚軒坦坦蕩蕩讓開身。

  在他的身後,是一個剛剛立起來的長生牌。

  上面寫著三個字。

  『聞卿安』。

  「聞……卿……安?」

  柳安安呆呆地盯著那幾個字。

  褚軒微微一笑:「是在下的未婚妻名諱。」

  「聞家的姑娘,聞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