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是一個新奇的事兒。
柳安安上一次跟著褚余出宮,就遇上了那麼一大堆的事,怪讓人心裡不舒服的。這一次她想好了,一定要老老實實按照計劃去走,不能節外生枝。
那玉雕師的消息說是,大約是住在城北靠近郊外的地方,具體的,卻是要出宮之後,去找一個老宮人給帶路。
外出可冷,柳安安乖乖抱著她的小手爐坐在馬車裡,同行的還有換了一身常服的郡青和丫鬟玲瓏。
除了一輛馬車,周圍還跟著七八個眼生的黑衣侍從。
這些人銳利的眼神一看,就不像是尋常宮中侍衛。
玲瓏掀開側邊的車簾,對柳安安低語:「美人,這些侍衛一直跟著,是不是不太妥當?」
不等柳安安回答,郡青就笑著說道:「這些都是陛下派來保護美人安危的,若是不跟著,一旦有什麼意外,誰也擔不起責任。有這些人在,我們心裡能踏實些。」
是這個理兒!
柳安安心有餘悸地點點頭。
想上一次若是身邊沒有跟著侍衛們,只有她和陛下兩個人遭遇到那一場意外的刺殺,指不定她都要被剁成肉泥了。
玲瓏不再勸了。
「美人,那玉雕師姓默,喚一聲默大師即可。這位默大師從小拜在名師門下學習雕琢手藝,十餘年前就已經小有名氣,後來似乎是有些什麼,不再與皇室往來,一個人搬出京中,在京郊處落了個腳。」
柳安安聽著不住點頭。
是了,往日她曾經看過的話本里也有這種!傳世器才大都是桀驁不羈的。
這種人若是話本中的虛造人,可是最難接觸的。也不知道真見到這種人,會不會說不上話。
「那他可有什麼喜好,去見他,需不需要帶點禮物?」
柳安安提出。
郡青還真遲疑了下。
「奴婢也是多番打探過,聽聞這位默大師,的確有那麼一點小嗜好。」
嗜好?
柳安安坐直了身子認真聽。
「這個也是奴婢朝老宮人打聽來的。說是多年前,默大師曾經在宮中小住過一段日子,那段時間裡,默大師每日都要吃一塊柳酥餅。」
「柳酥餅?」這個倒是稀罕,她在宮中怎麼從沒有吃到過?
「說來只是叫這個名字罷了,實際上,不過是一種很普通的酥餅。」郡青解釋道,「早先是在京中,有一家小鋪子在賣,那鋪子來回三代人了,做得口味遠比別家的要好吃,再加上那鋪子主人姓柳,就取名叫做柳酥餅。」
「這柳酥餅說來只是普通的餅子,也不知道為何,默大師偏愛這一口。除了當初正好伺候過默大師的人之外,想來都不知道他的這個小嗜好。」
「那家柳酥餅的鋪子可還在?」
柳安安立刻來了興趣。她也想嘗一嘗,這讓人每日都要吃的柳酥餅。而且買了給默大師帶了去,說不得也能討好他一二。
郡青卻皺起了眉:「這個奴婢並未打聽。不若美人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打聽。」
「你去找柳酥餅,那我就在這裡等那個老宮人?」柳安安問。
「這怕是不妥,」玲瓏卻說道,「奴婢不認得那宮人,美人也不曾見過。可見還是要郡青姐姐在此等那人才好。而且……美人想來是嘴饞了,奴婢瞧著美人就是被那柳酥餅勾起興趣的模樣。不若奴婢陪美人去找柳酥餅的鋪子,郡青姐姐在此等候?」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柳安安給郡青身邊留了兩個侍衛,然後讓馬夫就架著馬車,沿著街邊老齡鋪子轉。
有香飄十里的餛飩,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一根長長的細面,嫩出水的豆花。
柳安安扒拉著馬車門,眼珠子都不轉了,盯著那一路的美食,饞得眼巴巴地。
「美人若是有什麼喜好的,奴婢去給美人買來?」玲瓏在側說道。
柳安安摸摸肚皮:「說來早上用過膳,一路出來又餓了,的確需要用膳,那就買一點點吧。」
前一句說的十分矜持,後一句就是盯著整條街,不斷吩咐:「玲瓏,這個也去買一份回來。」
玲瓏起初跑得很樂意,一樣一樣的買回來,不斷在馬車和街邊攤子上往返。等買的車上都要裝不下,而柳安安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忍不住勸阻:「美人,這些都放不得,再賣下去,柳酥餅都沒有地方放了。」
「不用怕,我找到了安置的地方。」
柳安安端著小小的豆花碗,湯匙餵到嘴裡,一口香甜的豆美味兒,含糊不清地說道。
她說的找到了安置的方式,就是掀開馬車簾,吩咐下去讓幾個侍衛,將這些全部分食了去。
七八個凶神惡煞的黑衣侍衛僵硬地接過一碗糖漿果,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只能默默咽回去,僵硬地謝恩。
「多謝……小夫人賞賜。」
一眾侍衛圍在馬車邊,黑著臉嘴裡嚼著糖果子。
而柳安安這會兒已經放下了豆花碗。
這可真好吃!
她一碗豆花吃得心滿意足。
等玲瓏拿上車一碗香噴噴的油炸豆腐,前面買的,都讓柳安安一邊吃一邊送,消化得差不多了。
她愜意地靠在車廂後背,摸了摸披風下鼓起來的小肚皮。
吃的真飽。
「美人,柳酥餅。」
玲瓏提醒了一句,無奈,又說道:「這會兒再找不到,郡青姐姐只怕要以為美人迷了路呢。」
「沒關係,今日找不到明天找也一樣。」
柳安安看得很開。反正她宮牌在手,今天出來吃一天,明天出來找柳酥餅又有何妨呢。
玲瓏不敢再買下去了:「美人,奴婢該去的地方都已經去過了,旁的鋪子跑得再多,也沒有收穫了。」
柳安安想了想,也是。一條街上能有多少集中的美味,能吃這麼多,已經算是不錯了。
「那好吧,去找柳酥餅。」
吃飽喝足,柳安安終於大發慈悲,認真去找柳酥餅的鋪子了。
換了三代人,起碼盤根了三十來年。一路派人去打聽問,很快也得到了正確的地址。
馬車停在巷子口,柳安安猶豫再三,還是被郡青口中說的柳酥餅給吸引了,提裙頂著寒風下了馬車。
玲瓏迅速給她戴上帷帽,又給她系上斗篷。
外面可真冷。
這是一處偏僻而破舊的小巷子。巷子口是擺放著一些木板堆積的小鋪子,賣著各式各樣的小吃。
來往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偶爾有一二年輕人混跡在其中。
柳安安抬頭看了眼,那侍衛尋到的地方,就是一個普通的,沒有掛牌匾,破舊,而矮小的木板屋子。
木板門開著,門口放著一個鍋爐,挽著袖子的中年婦人用力在搋麵,旁邊的高大男人,手持麵團在案板上甩得啪啪直響。
鍋爐里,傳來一陣陣香氣。
就是這裡了?
柳安安抬步上前。
「柳當家的,給我裝十塊酥餅。」
柳安安的眼前,走過一個錦衣的年輕人,笑著將一些銅錢交到門口玩耍的小孩兒手中,對那打餅子的當家人吩咐道。
「陳公子來了?今兒怎麼不是照舊的五個,多了不少啊。」
那背對著柳安安的年輕男子語氣中含著笑意:「等等有個蹭吃蹭喝的來,總得招呼他個餅子。」
柳安安見前面有人,本想稍微等一等,卻不想那人與當家的是認識的,一直說個不停。她只能繞開兩步,從一側學著那年輕男子的說法。
「柳當家的,給我裝十塊酥餅。」
女兒家嬌軟的聲音和這裡格格不入,幾乎是瞬間,那說話的男子就收了聲,目光忍不住朝她這裡瞟來。
柳安安隔著帷帽,只能看清是個相貌不錯的高個兒郎君,年紀挺輕,氣質不俗。
那打餅子的柳當家看了眼鍋中,笑道:「可不巧,只有十個餅。」
「給這位姑娘吧,我不著急。」那年輕男子退讓了一步。
柳安安想了想。
給人家送十個酥餅肯定是不行的,她要十個,只是因為自己也想吃試試。
可這公子來的比她早,沒得讓人家為她退後的道理。
「我只要五個。」
柳安安退讓了一步,伸出手,比劃了一個小手掌。
年輕公子笑了。
「那我也只要五個。」
他學著柳安安伸出手,攤開五指。
「行嘞!陳公子五個酥餅,這位小娘子五個酥餅,一人一半,二位拿好了。」
那柳當家的立刻取了油紙來,夾起鍋爐里熱氣騰騰的酥餅,五個一裝,一份給了柳安安,一份給了另外那個年輕公子。
這酥餅倒是便宜,兩個銅錢一個,只花了十個銅錢。
得了餅,可不能再推遲下去了。
柳安安轉身回到馬車,抬手掀開馬車帘子時,正好看見那年輕公子翻身上了馬背,手持韁繩一抖,馬蹄噠噠先一步離開。
瞧著很是威武,為何她上次和暴君一起騎馬時,卻磨得腿疼?
要不下一次,她試著學一學騎馬,不磨腿的那種。
郡青那邊接了老宮人,一路指著方向,很快馬車使出京城,到了京郊,就顯得有些荒涼了。
遠處就是山腳,那老宮人躬身道:「啟稟美人,默大師就住在前面山腳下,圍了一個籬笆院子的就是。」
柳安安下了馬車,抬眸看去,想了想,回頭對那老宮人說道:「你曾是見過默大師的,他如是見著你,怕是會知道我是誰,不如你留下。」
玲瓏也跟著說道:「還請郡青姐姐也暫時在這裡等候,郡青姐姐身上宮裡人的氣味太重了,怕是一眼就能識別。」
郡青猶豫著抬眸看了眼遠方山腳下,那個只能看到一點邊緣的小籬笆院子。
「這一點奴婢的確沒考慮到,如果美人打算隱藏身份的話,奴婢的確不好跟著去。」郡青又提醒道,「這位默大師脾氣可能有些古怪,美人去了,千萬記得稍微忍耐一二。但是也不用太過忍耐。美人好歹是天子御妻,該硬氣的時候,還是要硬氣。」
柳安安瞭然,索性也讓這些侍衛們離得遠些跟著,只讓玲瓏扶著她,兩個人提著柳酥餅,朝那山腳下去。
天寒地凍地,柳安安一邊走一邊發抖,抱緊了手中的小暖爐,好不容易看見那籬笆院子,趕緊兒讓玲瓏去叩門。
「默大師,默大師在嗎?」
柳安安的聲音在山腳下輕飄飄地盪開。
「默大師!你有客至。」
柳安安喊完後,覺著不太妥,然後又整理了下帷帽,努力做出一副溫柔的模樣。
大家閨秀大家閨秀,要讓人家看著你是一個大家閨秀。
柳安安的規矩特別好,只要擺出了那副模樣,就十分的能唬人。
沒一會兒,那半人高的籬笆院門裡,走來一個人。
一身錦衣的年輕公子拉開了籬笆門。
「來了……」
「咦……」那年輕公子眉頭挑起,目光落在柳安安身上,變得意味深長。
咦?
柳安安手中捧著的五個柳酥餅瞬間不香了。
剛剛那鋪子碰見的人,就是默大師?
所以,她剛剛算不算是,搶了默大師的柳酥餅,又來送給他做禮物?
柳安安悄悄背過手,將柳酥餅藏在身後。
「抱歉,走錯了。」
柳安安一本正經地胡扯道。
作者有話要說:腦闊痛,今天早點睡了晚安安Q
來了個新人物,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