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帝王的私庫里有什麼。

  這是一個讓柳安安也好奇的問題。

  那一把帝王私庫的鑰匙到了她的手裡,她閒著沒事就用帕子擦一擦,擦得亮堂堂地,然後握在手裡反覆看。

  這一把小小的鑰匙背後,一旦打開,究竟藏著什麼呢。

  「美人若是好奇,不若去看看?」

  郡青女官來回走,總能看見柳安安手裡捏著鑰匙發呆,忍不住笑著建議:「陛下給了美人,就是美人的。這鑰匙能打開的背後,都是美人的。」

  柳安安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她就是……

  「不敢看。」

  柳安安握著鑰匙,卻有些愁悶。

  這玩意打開裡面藏著不少的……有些讓人害怕的……收藏品,她該怎麼辦?

  暴君登基前,只是一個皇子。皇子的私庫肯定不在這裡。那麼很有可能是從先帝手中繼承來的。暴君與先帝之間的那個關係……想一想也知道,會是怎麼樣的。

  私庫重點還在一個私上面。

  這萬一裡面有什麼不能給別人看的收藏品,她看了,豈不是有點不太好?

  更何況,暴君是什麼人,她這大半年看的還算是清楚了。他的私庫里什麼都可能有,唯獨少女用的簪子頭飾之類的,想都不用想,肯定見不到一點邊角的。

  既然這樣,那麼去打開來,看看私庫里有什麼,對她來說好像毫無意義?

  「美人這話說的,有什麼不敢看的?」

  郡青女官許是有些揣摩到了柳安安的想法,蹲在她的腳邊,給她腿上蓋了一條小毯子。

  「美人怕什麼呢。這是陛下給美人的,裡面無論有什麼,都是可以給美人看的。美人也可以隨意去拿。美人與陛下之間,怎麼能用上,怕這個字呢。」

  腿上多了一條小毯子,暖和多了。

  柳安安手也跟著鑽進小毯子裡了。

  「唔……這個私庫,是陛下登基之前就有的,還是之後呀?」

  「陛下,喜歡收藏一點什麼呢?」

  郡青女官瞭然,笑著說道:「這個私庫是陛下的。」

  「陛下登基時,就把先帝的私庫全部拿出來,基本都入了國庫。現在的私庫里,全部都是陛下登基之後攢的。」

  郡青女官想了想,笑容有些揶揄。

  「這些都是陛下自己的,現在全部交給了美人,美人若是不能接受,其實換一種想法。比如說,這是陛下給美人的聘禮呢。」

  「聘聘……」柳安安慌了,手裡的鑰匙沒捏住掉進毯子裡,她慌慌張張抓鑰匙,磕磕絆絆地,「聘禮什麼的,怎麼能亂說!」

  什麼聘禮呀。

  聘禮,聘禮可不是這樣的!

  暴君的聘禮是要給新後的,她一個小細作,一個小美人,怎麼能配得上聘禮二字。

  以後,等以後的吧。以後暴君和義兄的事情了解了。她可以出宮了,到時候重新找個人嫁的時候,說不定就能見到真正的聘禮了。

  而且誰家的聘禮,也都不可能像是暴君這樣,直接就是一個私庫。

  換言之,可以說是暴君現在的身家。

  聘禮也不會是整個身家的!

  暴君做事,真的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萬一她當真用他來衡量,以後都嫁不出去了。

  絕對不能被郡青給帶偏了!

  不能這麼想,不能!

  「不可以胡說!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瞎說的。陛下不過是,不過是補償我,怎麼能和那種字聯繫在一起呢,」柳安安義正言辭反駁,「不要敗壞陛下的名聲。」

  說完,柳安安手捂著臉蛋,一不小心,鑰匙戳到了腮幫子。

  郡青忍俊不禁,伸手替柳安安接過鑰匙,放回小匣子裡。

  「好好好,是奴婢錯了,奴婢不該敗壞陛下的清譽。」郡青見柳安安臉蛋都紅了,笑著哄她,「其實,奴婢說這話,也不是敗壞陛下的清譽,陛下都敢給,還有什麼不能說呢。」

  「那也不能……」

  嗯,不能說的。

  柳安安下定決心,一定要多問問普通人家的聘禮是什麼樣的,千萬不能因為郡青一句話,被代入了誤區。

  但是這樣一來,她真的覺著,獨屬於陛下的私庫,好像能去看一眼?

  從陛下登基至今,究竟收藏了些什麼?哪些是他喜歡的。

  或許……能看見呢。

  手裡有鑰匙,也不是隨時都可以去的。柳安安提前派人去通知了掌管私庫的內官,約了個時間,去看看。

  那內官早早兒就來元晨殿外候著。

  天冷了,出門時,郡青還給柳安安懷中多塞了一個手壺。手壺裡是燒過了的炭,燒得燙手之後取了炭,空心放了一碟香,然後套了一個棉套,隔著抱在懷中,十分暖和。

  寒風吹得厲害,柳安安坐上肩輿,凍得縮成一團。

  京城的寒冷,與尋南郡的截然不同。

  穿得多,那風吹到臉頰上,都有些滲得疼。

  褚余的私庫離得遠。位置不在後宮在前殿。

  一路坐著肩輿過去,柳安安已經戴上了斗篷的兜帽,整個人縮成一團,除了手和肚子,其他地方凍得冰條兒似的。

  後悔了!

  她難過地閉上眼。

  私庫有什麼好看的,值得她這麼冷的天出門來嗎?

  不值當!

  還不如回去睡被窩裡呢。

  前殿的侍人們規矩都好,各個見了柳安安行禮時,都是那麼的嚴肅。柳安安凍得後背冷,也只能挺直了肩背,拿出儀態來。

  內官領著柳安安繞過長廊,抵達了私庫。

  私庫門分兩扇,兩人伸直了胳膊並肩站,可能手指才剛剛觸及到門邊。

  甚是大。

  「美人,鑰匙還請美人暫拿出。」

  內官恭恭敬敬伸出手來接鑰匙。

  鑰匙早就讓柳安安捂得熱,遞過去後,很快開了那黃金銅的鎖。

  咔擦。

  「美人,請——」

  兩扇厚重的大門被四個侍人緩緩推開。

  內官站在門檻外,沒有朝內看一眼,而是弓腰邀請柳安安先進。

  柳安安凍得夠嗆,在門口候著已經讓她渾身抖了,門一開,立即提裙抬步跨過門檻。

  偌大的庫房一眼甚至看不完。

  柳安安站在門口,好奇地掃了一眼。

  與牆壁相連的位置,全部都是高高的柜子。柜子上都擺滿了各種珍寶。

  地上還有摞架,大的箱子,全部都在這裡一層一層的鋪開。

  這裡很亮。

  柳安安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眼。

  私庫周邊沒有窗戶,根本不透光的。但是私庫里,每隔一段距離,就放有一顆她拳頭大的明珠。

  這幾十顆偌大的明珠一起照亮了私庫的各個角落。

  柳安安盯著那明珠看,內官反應極快,立即解釋道:「稟美人,因為私庫內都是陛下的各種藏品,周圍並未設有窗,光線過暗。且陛下不喜蠟燭,放在這裡也不安全,就從庫中取了共計二十四顆南海明珠來,以做照亮。」

  南海明珠,照亮。

  柳安安沉默了。

  她拼命回憶腦袋裡舊事。南海明珠好像是聽過的。很多年前,義父出巡迴來,給義母帶了一根簪子,上面綴著的就是南海明珠。

  大約大手指頭大,一共三顆。

  後來那個簪子在郡主姐姐及笄後,給了郡主姐姐。

  因為南海明珠很珍貴,很少,給了郡主姐姐,她沒有。她也能理解。

  所以對這個南海明珠印象很深。

  第一眼沒有能認出來,實在是不怪她。

  手指頭大小的明珠,和拳頭大的明珠。

  一個用來做頭飾的明珠,一個用來做……照亮的明珠。

  她真的很難發現這是一樣的明珠呀!

  不過是剛跨進私庫,就被這些南海明珠給嚇了一跳。柳安安默默拍著自己的小胸膛,發現自己已經不冷了。

  冷不起來了。

  甚至還有些暖和的感覺。

  「這裡溫度,比外面熱?」

  柳安安隨手打開了一個抽盒,發現是一卷前朝大人物的工筆畫。

  她傻眼了。

  打開的隨手,合上時,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

  「回稟美人,可能是因為……」內官走到靠近門口,距離柳安安位置不遠的地方,掀開了一個箱子。

  箱子一打開,裡面的物件白得刺眼,柳安安忍不住閉上眼。

  「因為這一塊暖玉吧。」

  嗯?

  柳安安睜開眼,盯著那口箱子看。

  箱子大約有她雙手打開比肩寬一些那麼寬大。

  裡面只放著一塊白玉。這塊白玉的大小,只比箱子小那麼一圈。

  暖玉?

  這一大塊都是暖玉?

  柳安安猶豫再三,彎腰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啊。真的耶!入手是柔軟的暖。

  這麼一大塊的暖玉!居然是沒有雕刻的原生態模樣。

  就這麼隨意裝在箱子裡,隨意擺在地上。

  暴殄天物呀。

  柳安安嘖嘖嘆氣,然後發現身後的內官還在咔噠咔噠打開箱子。

  一回頭,身後還有四口箱子被打開。

  同樣,白得刺眼。

  「還有這些。美人,這五箱,都是暖玉。」

  內官站在箱子旁笑得和藹,柳安安看的傻眼。

  她的心,有那麼一點顫抖。

  這麼大的暖玉,還不止一個?五口箱子的暖玉?

  柳安安深深吸了一口氣。

  腦袋暈乎乎的。

  暴君當時說什麼來著,說,這裡的全給她?

  她是不是要一夜暴富到富可敵國的地步了呀?

  柳安安勉強用手撐著箱子,平緩了一下心情。

  不敢看下去了。萬一,萬一她貪財了,真的想要這些,忍不住,厚著臉皮去給暴君說想要這些聘禮,他會不會提著她後脖子把她扔出門去呀?

  可是,可是這些,真的有點吸引她呀。

  怎麼辦?

  柳安安在門口踟躕不敢前行。

  這才看了一點點,她怎麼敢繼續。繼續下去,她可能想搬家,就住在這裡了。

  「美人?」內官疑惑地看著她,然後可能是想明白了,立即派了幾個小侍人,一起去把剩下的箱子全部打卡。

  室內是接連不斷的咔咔聲。

  咔噠的,所有的箱子全部都在柳安安眼前打開。

  那一刻,不知道是什麼刺的讓她閉上了眼。

  緩了半天,柳安安才小心翼翼睜開眼來。然後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到底應該先看哪裡。

  珠光寶氣?不不不,這已經不是這種詞能形容的了。

  那一刻,柳安安覺著她的眼前,是一片金玉堆成的山。山腳下,都是南海明珠。

  「請美人隨意挑選,」內官還在那兒指著室內的藏品說道,「陛下說了,這裡以後都是美人的。美人或許不太熟,初來不知道挑選些什麼。隨意看隨意拿就可以了。」

  柳安安捂著胸口。

  不行別跳了!快點!不要這麼跳!跳得這麼快,她會當真的!

  柳安安痛苦地閉上眼。

  不不不,不能答應。

  這種場面想都不能想一下的!

  絕對不行!

  柳安安勉強勸住了自己,在心中念了一段心經,平復下來心情。

  要記住,你是來幹嘛的!

  不能被眼前的富饒蒙蔽雙眼!

  柳安安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嘶了一聲。

  這些都是暴君的,不是真的是她的。她是要出宮的人。這些,這些以後都是暴君的妻子的。

  才不能真的拿走呢。

  如果她真的是暴君正兒八經娶過來的妃嬪,她還敢去要一兩個,可是,她不是的呀。

  摸一摸,摸一摸就好了。

  柳安安強忍著順著自己的心意,把距離最近的暖玉摸了摸,忍痛起身。只找玉簪。

  要給陛下的白玉簪,這裡的肯定更好。

  雖然是他的,但是,但是是她挑的,也勉強可以的吧?

  柳安安找了一圈,發現沒有成品的玉簪。

  「簪子沒有的嗎?」

  內官笑得苦澀,躬身道:「回稟美人,陛下的私庫中,並未有這些成品雕琢的。都是玉石原坯。」

  「那我看看玉石。」柳安安立即下定決心,除了玉石什麼都不看了。

  實在不行,找個好石頭,然後找個好的玉雕師,雕琢一根玉簪也可以。

  內官立即帶著柳安安將殿內所有的玉石都看了過去。

  小到手指大的,大到半人大的,通體碧玉的,白澈透光的,如墨黑玉的,還有紅得似火焰的。

  看的柳安安晃眼。

  難怪陛下當時說,都不是些稀罕玩意兒。

  的確,若是和陛下的藏品玉比起來,那些都是大街貨了。

  若是真的給了陛下那根白玉簪,陛下也戴不出去呀。

  柳安安選來選去,選好了一塊白玉石。

  「美人就要這個,別的呢?」

  內官見柳安安看完了,只讓宮女拿了一塊白玉石,愣了:「旁的多得是,美人隨便選。」

  「我就要這個,」柳安安想了想,「我喜歡玉。」

  內官明白了,躬身:「是,小的記住了。」

  回到殿中,柳安安立即吩咐郡青去找一個好的玉雕師來。

  她手中的這塊白玉石,算得上是那私庫里最好的一塊了。給陛下做一根白玉簪,配得上他。

  不錯。

  至於其他的……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她可能真的想把自己賣給暴君的!

  第二天,元晨殿迎來了一波人。

  為首的是私庫的內官,身後跟著七八個侍人抬著箱子。

  「美人。」

  那內官見了柳安安,笑著行禮。

  「那些是什麼?」

  柳安安起身來看了眼,好奇。好多口箱子呀。

  「陛下吩咐過,說將所有的玉,都先給美人搬到殿中去玩。」內官認認真真解釋道。

  「等等,」柳安安聽到這裡忍不住打斷他的話,聲音都有些顫抖,「所有的玉搬到我殿中……什麼?」

  「玩。」

  內官重複的盡職盡責:「昨日陛下知道美人就選擇了玉石,於是就吩咐了小的,將所有的玉都搜集來給美人。美人既然喜歡玉,全部給美人拿來玩。陛下說,旁的不算多,宮內就玉多,哪怕美人砸著玩聽響聲,都夠美人玩一陣子的了。」

  「美人,請隨便玩吧。」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我也想玩!

  今天還可以!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