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吃了京城一絕奇味居的招牌菜,馬車上堆滿了半條街特色的小吃,柳安安是帶著一身食物的香氣回到的宮中。

  整個元晨殿氣氛很糟糕。

  以郡青女官為首的宮女們和哭哭啼啼的丫鬟守在殿門外,終於等到了柳安安,幾乎是撲上來上下打量她,確定了她的安全,才鬆了口氣口中念佛。

  「美人沒事就好,回來了就好好休息,外面嚇人的,可千萬要忘了。」

  柳安安穿著一身紅裙,回頭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輦車。

  「稍等,把這些都搬回來。」

  她身後的輦車,裝滿了京城半條街上的各種美味。

  一個個食盒摞起來許高,看的宮女們久久無法找回理智。

  哭哭啼啼的丫鬟抽噎都停下了。隨著柳安安回到殿內,丫鬟跪在她腳邊,哭著問。

  「美人,美人跑得太快奴婢沒追上。美人可還好?」

  元晨殿內放了好幾個炭壺,溫度不錯。她就解了身上的斗篷,這麼一來,又把藏在斗篷里的一根糖人露了出來。

  「嗯?還好呀。」

  柳安安咬了一口糖人,口吻淡定。

  丫鬟哭不下去了。

  從昨日丟失的主人,本以為要遭,沒想到很快就有人來說主人已經安全,還推著半車的小吃回來。

  「美人昨日沒有受到驚嚇?」

  柳安安嘴裡的糖人咬得咔擦咔擦。

  受到了驚嚇呀。但是暴君沒有出事,她還吃到了美味,重新逛了半條街,足夠了。

  「沒有呢。」

  柳安安笑眯眯給丫鬟遞了一根糖圈:「嘗嘗看,挺好吃的。」

  「美人!」丫鬟哪裡吃得下去,捏著糖圈焦急,「昨日那麼兇險,美人跑過去的行為太冒險了。無論如何,美人都該保護好自己。」

  柳安安笑著點頭。

  「放心好了,我沒事。」

  丫鬟是義兄給她的,跟著她才不過大半年的時間,能為她這麼著急考慮,是個貼心的。

  這一遭讓元晨殿內的幾個掌管宮女都嚇到了,足足三天的時間,都是在柳安安的身後跟著。

  這三天,褚余也沒有來看她。

  柳安安自己玩了三天,坐不住了,讓郡青去問問暴君到底在忙什麼,若是不忙,她又想去勤政殿待著了。

  郡青打探了一番回來,稟告給她。

  「回稟美人,陛下這幾日在忙外朝的事情。」

  「前幾日陛下帶著美人出宮時遭遇街頭刺殺,雖然被按了下來,但是朝中人都防不住,官員都知曉了。」

  柳安安咔擦咔擦啃著棗子,瞭然地點點頭:「都在查背後真兇是不是?」

  郡青的臉色卻有些微妙。

  「回稟美人……不是。」

  「啊?」柳安安吐出棗子核兒,擦了手,倒是好奇了。

  一國之君遭到偷襲刺殺,第一時間難道不就是要調查真兇嗎?朝廷上這些官員,難不成還有別的想法?

  「美人不知,這幾日,陛下忙著的,也是因為這個。」

  「朝中有官員上書,說是陛下……」郡青含含糊糊著低語,「小公子那件事,現在朝中有不少聲音說,是因為這件事,讓民間義士憤怒,民間策劃的這場暗殺,為的是替小公子報仇。」

  柳安安手中的棗子都吃下去了,呸了一聲:「胡扯八道!」

  且不說當時那碗牛乳是從她這裡端走的,就是說起她來,也知道是背後有人,跟暴君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日暴君是為了替她拖延一點時間,才將這件事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這些官員倒是會想,絲毫不相信自己的君主,居然真的聽信這種話。

  還什麼民間義士。

  義士如果都是青天白日刺殺一國之君的人,那天下間就沒有一個惡匪了。

  「的確是有些荒唐,偏偏說這話的人,都是部分朝中身居要職的官員。今日早朝時,更是提出為了平復天下人心,希望陛下下罪己詔書。」

  罪己詔?

  柳安安的迷茫讓郡青主動解釋:「美人不知,這罪己詔,是指天子在位期間出現極大天災**,或者天子抉擇上犯了極大的錯誤,威脅到臣民的安危,又或者……天子為表自己的過錯,向天下臣民的致歉,自責自問自罰。這罪己詔不是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柳安安聽了解釋,思考了一下。這罪己詔說來就是天子的自我檢討。

  可是暴君什麼錯都沒有,還平白無故被人當街刺殺,憑什麼要讓他下罪己詔?

  朝中大臣腦袋裡壞掉了嗎?

  柳安安氣得夠嗆:「他們是不是故意氣陛下呢!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害陛下,怎麼還能說出這種話!傻瓜!都是傻瓜!」

  郡青被柳安安的罵法險些逗樂了,忍著笑意:「朝中大臣能入朝為官,少有真傻的,不過是各有各的私心罷了。美人也不用和他們動怒,陛下自然會處理好的。」

  柳安安知道暴君肯定不會放縱這麼一群敢逼迫他的臣子,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才遭遇了一場無妄之災,險些被人刺殺在前,被自己的朝中的蠢臣子逼迫在後,就覺著他委屈。

  「是哪些人在哪兒瞎說的?」

  郡青猶豫了一下。

  「回稟美人,是曹大人,曾大人,陳大人。」

  柳安安讓丫鬟擺開紙筆,讓郡青細細將這三人記下。

  記仇小紙條上,留下了三位朝臣的蹤影。

  丫鬟認真看著,順便低聲提醒柳安安。

  「美人若是要將這三位大人記住,不妨改日尋一個好時機見上一見,美人想要說什麼做什麼,都可以。」

  柳安安捏著筆一愣。

  還能這樣?

  那她是不是可以見面,或者不需要見面,只要知道他們在哪裡,悄悄做點什麼?

  比如說給他們砸石頭?鞋底抹油什麼的?

  好,就這麼幹!

  柳安安只要想到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小動作來出氣,就消氣多了。

  回宮後,深秋的溫度越來越低,殿外灑滿霜露時,郡青呈來一份拜貼。

  「美人,聞府派人送來拜貼,希望能入宮面見美人。」

  深秋里,落葉撒了一地,枝頭上空蕩蕩的只剩下幾片枯葉。柳安安從宮女那兒收到了一個彈弓,有模有樣學著打葉子呢。

  「聞家?」

  她放下彈弓,讓丫鬟給她擦了手,拿過拜貼打開來看。

  聞家,提起聞家,柳安安現在想到的就是那日在首飾樓里見過的聞家姑娘了。

  但是那聞家姑娘又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應該跟這個無關。有關係的,就是聞家的二夫人?

  二夫人一句話都不說的悶罐子,拜貼給她,來做壁上花嗎?

  拜貼打開來一看,柳安安掃過後,有些震驚。

  「聞老夫人?」

  柳安安回到殿內,側坐在小榻上,丫鬟拿起小毯子給她蓋上。她縮在小榻里暖暖和和地,捏著拜貼反覆看。

  「聞家還有位老夫人?」

  「回稟美人,是的。」郡青送來熱茶,接過拜貼後細心給柳安安解釋,「聞家老夫人說來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年輕時跟著聞家老元帥一起上過戰場,後來聞家的男丁們相繼為國捐軀,甚至還有幾位兒媳。就剩下一些未長大的孩子們。老夫人就留下保護這些孩子們。不曾再外出過了。」

  柳安安瞭然。看來這個聞家的老夫人,就是聞家現在的當家人了。

  不節不年的,這個時候聞家的當家老夫人親自給她下拜貼,說來也是奇怪。

  柳安安想到:「那你可知道,聞家還有個姑娘。」

  「美人說的,可是聞家的養女,萍兒姑娘?」

  郡青的確什麼都知道。

  「說來這位聞家的養女,也是個可憐人。」郡青三言兩語解釋,「十五年前,聞元帥遠赴邊關,已經身懷六甲的元帥夫人跟了去。結果兩人都沒有回來。老夫人受不了這個打擊,過了幾年,在聞家的宗族裡尋了個年紀相仿的女童接到身邊來,記成了聞元帥和夫人的養女,養在身邊充當孫女。甚至就連名字,也是為了那個未曾出生的聞小姑娘。」

  「這個聞姑娘叫萍兒,聞萍兒,那沒出生的孩子就叫這個嗎?」柳安安好奇。

  「這倒不是。」郡青卻說不出更多,「奴婢只是知道,萍兒姑娘的名字,是取自真正的聞姑娘的名字一半。」

  「這位聞姑娘是聞家唯一的女兒,雖然是養女,但是聞家對她很好,在外都敬重聞家,她也是京中有名氣的貴女。」

  柳安安問到這裡,心中有數,問了最後一句:「這個聞姑娘養在老夫人的身邊,感情很好?」

  郡青肯定地回答:「感情甚篤。」

  哦,她知道了。看樣子真的是老夫人為了孫女的事兒出面來了。

  聞家的老夫人,不好辦。

  拜貼上說,若是美人應允,第二天會親來拜訪。

  難道她還能不應允嗎。只能同意了。

  柳安安同意了歸同意了,心中還沒有底氣,暴君忙於朝中事情,還有一大攤子爛糟糟的事情讓他煩,她又不好意思在這個節骨眼去煩暴君,到底應該怎麼來對聞家的老夫人,就是個她頭疼的問題了。

  哎。

  柳安安一夜沒睡好。

  早上早早就起來,梳洗打扮了,坐在正殿中等候著。

  宮女們一道一道傳稟。

  「稟美人,聞老夫人攜帶二夫人聞姑娘進了宮門。」

  「稟美人,聞老夫人已經下了輦車抵達章華門。」

  快了快了!

  柳安安緊繃著,等最後的時間。

  聞老夫人是老元帥的妻子,一品誥命夫人。除此之外,也是女將軍。這等人物,她第一次與人見面,著實為難。

  掐算著時間,柳安安起身。

  這樣的人物要見面,可不是個簡單的事。對待上面也很重要。她是不是要去殿門迎一迎聞老夫人才是?

  也不知道這位老夫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像是姚老夫人一樣?

  提著裙走到一半,底下小宮女跑得飛快,行了一禮上氣不接下氣道:「稟美人,聞老夫人攜帶二夫人和聞姑娘,走到一半,被勤政殿的侍人攔下,轉道去了勤政殿!」

  哎?勤政殿攔下,是不是陛下他知道了呀。

  柳安安一愣。

  小宮女喘勻了氣,最後才說出來後半句話:「勤政殿的大侍說了,陛下吩咐,這種小事無需美人傷神。人,陛下帶走了。事情也會一併了結。請美人放寬心,該如何就如何,不用在此事費心。」

  柳安安捏緊袖擺,不用接待聞家老夫人,固然鬆了口氣,可她站在原地愣了愣神,轉過身回殿裡時,口中自言自語:「……自己的事情一大堆都未處理呢,就來解決我的難題……你不也一樣費心嗎。」

  暴君還真是、真是……

  意外的溫柔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猜我明天一定能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