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策腦海難得清明,將毛筆放在筆擱上時,恍惚了一瞬,以為回到了當年。
唐昭昭站在他身側,低頭揉著有些發酸的胳膊。
很奇怪,往常偶爾輕微疼一下的脖子,這半個時辰一點痛感都沒有。
淮策這裡果真風水不錯。
正值午時,暖陽順著窗欞,不濃不烈的灑進來。
書房裡更熱了。
唐昭昭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早在開始研墨之際,便將斗篷解下來掛在一旁。
肚子也有些餓。
唐昭昭低眸去看淮策:「時辰不早了,我回去了。」
聲音將淮策拉回現實,他斂起眼底的神色。
唐昭昭說完,去拿斗篷。
「唐姑娘。」
身後的淮策叫住了她。
他聲音很好聽,喊她唐姑娘的時候,昭昭耳朵麻麻的。
「嗯?」
身後坐著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
她抱著斗篷,轉過身,二人距離拉近。
淮策身形修長,唐昭昭只到他肩膀處。
少女肌膚吹彈可破,睫毛長而卷翹,唇上擦了口脂,是甜香的。
要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陽光和空氣中細微的沙塵被隔開,杳杳沉香順著陰影,絲絲縷縷滲透到唐昭昭身上。
離得近了才發現,他的瞳孔是淺棕色的。
不僅漂亮,還蠱惑人心。
想碰一碰。
淮策視線從唇上復轉到唐昭昭眼眸上,似乎察覺到她的想法。
淮策錯開視線,後退半步。
唐昭昭意識瞬間回籠,抬起一點的手忙背到身後,也跟著退了一大步,耳根紅了紅。
淮策掌心朝上,在二人中間,攤開。
掌心上躺著一枚花簪。
淮策淡聲開口:「你的東西。」
唐昭昭花簪很多,根本不記得自己有沒有丟過。
更不記得自己戴過什麼樣式的。
她低頭去看那枚花簪,很陌生,搖搖頭道:「好像不是,會不會是別的女子落在你這裡的?」
淮策手沒動,淡聲如玉:「國師府從不招待女客。」
言下之意是,這不可能是別人的花簪。
淮策又道:「這是那晚掉在街上的。」
另一層意思,這就是你的,拿著。
唐昭昭哦了一聲,伸手去拿。
淮策眸光落在唐昭昭的手上,花簪小巧精緻,她定會觸碰到他的手心。
肢體接觸,能聽到她的心聲嗎?
淮策還沒死心。
肢體接觸,也要他來主導。
*
唐昭昭拿起簪子,指尖擦過花簪下的肌膚,觸感冰涼。
她手指似乎也跟著變涼。
唐昭昭心生愕然。
地龍開著,火盆擺著,他的手為什麼還這麼冷?
掌心的點點溫熱瞬間消散,淮策收回手。
還是沒聽到。
格桑和雲慶的聲音由遠及近。
唐昭昭聽到了,穿上斗篷,朝淮策揮揮手:「謝謝國師,我走啦,下次見。」
剛推開門,便看到站在門口的格桑和雲慶。
雲慶還保持著攔住格桑的狀態,門開以後,被格桑一把推到一旁。
格桑拉著唐昭昭,將她仔細打量了一番,見她安然無恙,才放了心。
「小姐,咱們回去吧。」
唐昭昭將花簪塞給格桑:「好,去春喜居用膳。」
走出國師府很遠後,唐昭昭坐在馬車上,拍著已經在咕咕叫的肚子。
突然,她眉頭一皺,兩隻手摸上腰間的衿帶:「陳院使給我的那個小瓶子不見了。」
……
國師府,書房。
淮策正在看手上把玩的小瓷瓶,是方才他從唐昭昭身上拿來的。
陳院使製作的,她是想用這個東西對付他麼。
雲慶好奇湊過來:「主子,這是什麼?」
淮策將小瓶子扔給雲慶:「打開看看。」
雲慶接過瓶子,拿在臉前,小心翼翼打開。
才開了一半,一股辛辣的味道從鼻腔里直衝天靈蓋。
雲慶瞬間被辣出了眼淚,打了個重重的噴嚏,急忙將小瓷瓶拿遠,一鼓作氣打開瓶蓋。
「主子,這是什麼東西?」
淮策還未開口講話。
難以言狀的味道開始從瓶口向外擴散,蔓延。
雲慶聞著似曾熟悉的味道,心下一顫:「這不是唐姑娘上次那個……」
淮策眉微不可見地蹙起來,沒等雲慶說完,便道:「將瓶子扔了!」
雲慶急忙跑出書房,特地蓋上瓶蓋,將瓶子遠遠地扔了。
瓶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最後落在樹下的泥土裡。
啪。
瓶子碎了,裡面的粉末撒了一地。
這下好了,味道在國師府,全部散開了。
雲慶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
半盞茶後,淮策黑著一張臉從書房走出來。
院子裡味道更濃烈。
雲慶苦著臉,跟在淮策身後:「主子,屬下知錯了。」
淮策聲音冷淡:「三日內,打掃乾淨!打掃不乾淨自行把瓶子吃了。」
話音落罷,施展輕功直接飛離國師府,片刻都不願多待。
……
淮策去了京郊別院,讓下人燒了熱水,足足洗了三遍澡,才感覺身上的味道沒有了。
暗衛拿著剛打探的消息,進了屋。
「主子,宮裡傳來消息,後日午時三刻,永安侯府,闔府上下七十九人,全部問斬。」
「我們的人已經守在刑部大牢附近,不會讓任何人劫獄成功。」
淮策眼底的鋒芒一閃而過,冷聲道,「知道了。」
暗衛不敢多言,行禮退離。
第二日,刑部的公文告示便貼了出來。
侍衛剛走,一群百姓便圍了上來。
「快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啊?」
有識字的秀才湊上前去,給周圍百姓念告示:
「明日午時三刻,前永安侯府共計七十九人,將在菜市街斬首示眾。」
秀才話音剛落,告示牆邊開始喧鬧起來。
「終於要斬首了嗎?」
「永安侯府不是百年侯府嗎?從前朝開始就封官加爵,怎麼突然就被斬首了?」
「百年侯府?呸!他們活該!我聽說,大理寺卿從永安侯府里,搜出了足足十萬兩銀子,還有黃金。都是先前賑災時的銀兩,全都收入自己囊中了。這種貪.官,死不足惜!」
「永安侯府里就沒幾個好東西,世子幾次當街強搶民女。報官有什麼用,被打個半死拖出來,老王的腿到現在還瘸著!」
秀才道:「這次能扳倒永安侯府,還多虧了咱們國師,要不是有國師在,永安侯哪能這麼快被褫奪爵位,抄家斬首。」
「還好我大炎王朝有國師鎮守,才能安穩無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