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若你想,也可

  當初,在福州時,他以為她喪身水中,不眠不休地追查了那般久,在徹底絕望後又在京中與她重複的場景,他即便是到現在都還記得。

  他不想再那麼絕望了,永遠也不想了。

  謝辭盯著衛窈窈那嬌如春花一般的臉,眼神越發幽暗晦澀。

  衛窈窈自然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那原本就生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愧疚之感,此刻,越來越濃。

  她竟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

  「多謝。」低低說完,又揚了揚手裡的錦盒,「我如今可能進宮?」

  謝辭心中澀然。

  似早猜到她不會回答一般,他面色如常地取過那塊人皮面具,小心替她貼上,不多時,衛窈窈便從銅鏡中看到了和適才進屋時那姜十七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她身材於你相似,但夜北皇宮中的種種,你畢竟不甚熟悉,我會助你。」

  淡聲說完,他讓人奉上了太醫的衣服,只示意她換上。

  衛窈窈自是配合,等她在偏房中換下,出了庭院,就見院中正立著一個青衣小郎,小郎五官清秀,卻是一張極為陌生的臉。

  那裝扮,卻是太醫院中小侍的裝扮。

  衛窈窈自來便知道謝辭是個心細的,如今,更感嘆於他的細心。

  這誇獎溢美之話還來不及說出,她就撞入了對方那光華流轉的黑色瞳孔中。

  是謝辭!

  他竟也戴上了人皮面具,竟是要隨他入宮不成?

  「走吧。」對方終於開了口,確實是謝辭的聲音,也驗證了衛窈窈心中的猜測。

  衛窈窈並未驚訝太久,終歸,謝辭一同前往也沒有什麼不好。

  兩人一同出門,登上了馬車。

  馬車外瞧著普普通通,裡面倒格外講究。

  那座椅是用金線繡成,繁複又精巧的刺繡工藝從整個車壁一路延伸到車頂,最後,寶石各色璀璨寶石,險些閃了人的眼。

  衛窈窈在馬車外停留了片刻,下意識看向謝辭。

  實在是不明白,總是一身素衣的郎君,什麼時候,竟染上了如此奢靡的習慣。

  謝辭面色如常,坐定在軟枕上,才緩緩朝她掃去。

  衛窈窈聳了聳肩,將腦海中的疑慮拋到了一邊,反正,不管謝辭怎麼轉了性,終歸她還是受用的。

  這軟椅便格外舒服,再抬頭看一看頭頂那些東珠,衛窈窈覺得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一路到了宮門前,馬車才緩緩停下。

  下了馬車,謝辭又變了一副模樣,只拿過醫藥箱,站在她斜後方的位置,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走。

  那模樣,還真有些侍從之感。

  兩人一併去了巫衣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謝辭陪著的緣故,衛窈窈倒是自然得很,完全沒有一點冒充旁人的心虛感。

  當然,這還得益於謝辭提前整理出的那些醫娘小像。

  今日並不該姜十七當值,謝辭便帶著衛窈窈回房,指著眾醫娘的小像教衛窈窈一一認了一遍。

  人數不少,但衛窈窈仔仔細細盯著那些個小像看了看,只覺頭痛不已。

  如今,她雖是囫圇記了個七七八八,但畢竟不是真的姜十七,若哪日一不小心露餡了怎麼辦?

  「別怕。」耳旁,謝辭溫雅的聲音響起,「畢竟是畫師所作,技藝確實粗糙了些,我帶你去認認真人。」

  說著話,他不知從那兒尋了一塊面紗出來,替她仔細戴好,方才拉著她往外走。

  衛窈窈嚇了一大跳,她這會子,連人都認不全,就這麼出去,當真好嗎?

  但反觀謝辭那十分淡然的模樣,這不好的話,衛窈窈卻是如何也說不出了。

  此刻的巫衣院中,醫娘們正各自忙活著,有收整藥材的,有配藥的,有熬藥的。

  但令衛窈窈沒有想到的是,她們竟個個都戴著面紗,只堪堪露出了眼鼻來!

  她適才後知後覺,謝辭為何要替她戴面紗了。

  可這玩意兒戴上後,還怎麼認人?

  謝辭將她一言難盡的表情看在眼裡,只帶著她,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給她指識。

  「巫衣族的醫娘們都姓姜,除了大巫醫外,其餘人,都以序號為名,那個研磨藥材的叫姜五,藥櫃旁立著的那個是姜九,那個······」

  果然,指著人看,可比看那些小像有用多了!

  衛窈窈覺著自己的頭,忽然就不痛了。

  雖然,那面紗極為費眼力勁兒,但總比紙上談兵強。

  「姜十七!」正這時,那研磨著藥材的姜五發現了衛窈窈的存在,她眼眸一亮,就朝衛窈窈招了招手。

  「你怎麼來了?既然來了,就幫我將這些活兒幹了,我這手酸得厲害。」

  衛窈窈看著對方頤指氣使的模樣,又看向謝辭:「所以,巫衣族中,序號還能代表地位?」

  謝辭微微蹙眉,顯然,他似也未曾聽過這種說法。

  「姜十七,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過來幫忙!你耳朵聾了不成!」姜五帶著不耐的聲音再度傳來。

  衛窈窈的目光還凝在謝辭身上,見他不曾點頭,她輕噓了一口氣:「那就是沒有這種說法了。」

  「姜十七!」尖銳的聲音,由遠及近。

  那姜五竟是丟下了手裡的活兒,來抓人了。

  衛窈窈可不慣她這性子,只丟下一句:「今日我不當值!」就和謝辭一前一後的回房去了。

  身後,似有氣怒的聲音傳來,衛窈窈關上門,只當不曾聽見。

  「那姜五好生威風,若我在大慶,早收拾她了,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衛窈窈感慨了一句,徑直走到榻邊,倒了下去。

  「姜十七平時性子和軟,不拔尖,倒是助長了他人的氣焰。」謝辭看著她嬌小的身影,陷在錦被中,緩緩開口。

  「那我日後有機會,定幫那姜十七改改這不正之風,免得日後,誰都能將她欺了去。」

  說及次,衛窈窈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問他:「所以,你又是怎麼將他們認全的?」

  謝辭看向桌面上堆放著的那些小像。

  衛窈窈看著他,頓時有些不敢置信:「你是靠著小像將人認全的?」

  謝辭點頭。

  衛窈窈張了張嘴,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麼。

  同樣是看小像,謝辭這人眼睛可真毒,只從畫上看了幾眼的人,就能在人群里拎出來。

  罷了,罷了,畢竟是三元及第之才。

  自然不是平凡之人所能比擬的。

  「你先睡會兒,晚些時候,宮人端來膳食,我再給你拿到房中。」謝辭見她躺著,一動不動,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屋子算不得多狹窄,桌案上,還擺放著之前的小像。

  謝辭踱步過去,將小像一一收拾齊整。

  衛窈窈原本就要睡去,聽著案桌邊傳來的響動,又想起他竟還沒走,瞌睡頓時又少了一半。

  「你不會是跟我歇在同一個屋子吧。」她猛然從床上坐起。

  謝辭看她,深幽的眸光里,涌過了一絲暗色。

  見衛窈窈依舊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那模樣瞧著,竟還有些小緊張。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若你想,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