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裴策哪裡只是在保朝臣,他還保了謝辭,讓他有了日後和自己分庭抗禮的能耐。
試問,一個捏著眾人免死金牌的閣老,誰人不擁護,誰人不討好!
日後,想要這些朝臣不向著謝辭都難。
裴策不愧是當了那麼多年太子的人,這心眼果然不少,說到底,他便是不信他不會放過謝辭!
「謝愛卿?」見謝辭不說話,裴策輕喚了一聲。
一旁的馮平也忍不住朝謝辭使眼色,示意謝辭接旨。
謝辭從詫異中回神,跪地接旨。
馮平立馬將丹書鐵券奉到了他的手上,一時間,眾朝臣看向謝辭,眼神都有了變化。
直至罷朝,再沒有人提過請辭之事。
反倒是那些個朝臣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簇擁著謝辭出宮去。
裴元稷看著這一幕,臉上只余冷笑,徑直又去尋了裴策。
然而,這回,裴策直接稱病,沒再見他。
臨走時,裴元稷朝守在殿外的鄭淙遞了一個眼神,鄭淙會意頷首。
一旁的金吾衛們看在眼裡,皆只當不知。
待鄭淙下職,也不回復,而是徑直去了春江樓中。
才入得二樓雅間,便有人上來,將他引到了一間靠里的雅間前,待他推門而入,便見裴元稷正坐在鄰窗的位置,抬頭品茗。
鄭淙勾了勾唇角,又想起了幾月前,太上皇斷氣的前一夜,那奉命傳私旨的小太監。
其實,當時那詔書落到鄭淙手上時,鄭淙本想將之送到裴策手上,但在得知詔書中的內容後,他踟躕了。
身為忠勇侯府未來的家主,他向來懂得為侯府和自己謀算,裴策身邊不缺能臣,即便是那幫嫡系老臣沒了,還有謝辭這個如日中天的天子紅人。
裴元稷就不同了。
鄭淙當即決定做兩手準備,一面擁護裴策,一邊暗自將那詔書交到了裴元稷手上,也算給他行了方便。
事實證明,他並未看走眼,裴元稷自來便有魄力,再加之他身體康健,又是皇家血脈,哪一點,也不比裴策弱。
「世子久等了。」鄭淙走到裴元稷身旁時,已經將腦海里之事拋之腦後了。
裴元稷朝他抬手,示意他坐下。
兩人並未太多寒暄,裴元稷開門見山道:「今上身子近來如何?」
鄭淙搖了搖頭,實話告之。
裴元稷微愣,鄭淙意有所指道:「世子,凡事皆可徐徐圖之。」
裴元稷看著鄭淙,嘴角勾起了一個極淡的弧度。
聰明人說話,自然不用說的那麼清楚。
鄭淙這是在暗示他,只要裴策一死,他想處理謝辭,自然多得是機會,若在這時候處理謝辭,自然弊大於利。
「忠勇侯府世代忠良,裴策好歹也是你的君主,若讓他得知你我二人秘謀,該當如何?」
裴元稷看著他的眸眼,忽然來了一句,鄭淙連忙拱手:「良禽擇木而棲之,世子才是我想追誰之主。」
裴元稷還未回話,就聽外頭似有人在喚郡主,他目光掃去,就見趙紅玉遠遠的拉了衛窈窈往街頭去了。
他近乎貪婪的望著人群中的那抹倩影,沒有言語。
鄭淙自也是聽到了自家夫人的聲音,他朝外看去,就見趙紅玉已經拉著衛窈窈進了春江樓。
想起衛窈窈和裴元稷的過往,鄭淙心裡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若不是他的人沒跟進來,他又不好忽然動作,他早讓人去知會趙紅玉了。
外間,趙紅玉和衛窈窈已經上了樓上雅間。
趙紅玉是武將之後,在府中時,尚且還會端一端,可如今一遇上衛窈窈,她高興之餘,哪兒還顧得上講究那些個候府規矩?
「聽說,裴元稷已經被封為皇太弟了。丹陽,我擔心得不行,適才邀你出來。怎麼辦,丹陽,你和他?他不會針對你吧?」
衛窈窈不說話,心裡卻不像面上平靜。
她昨晚想了一宿,終是決定按原計劃離開上京,誰知,今日她才出府,就發現府門外,竟還守著一幫人。
其中還有一兩個熟面孔,儼然正是她曾在裴元稷府上看到過的。
換言之,裴元稷在監視她!
裴元稷如今勢大,別說流風他們不在府上,就算他們都在,只怕她也走不了。
「丹陽,不要怕,我,我回頭跟我夫君說說,讓他給你想個法子。」
趙紅玉的聲音再度傳來,隨即,她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不對,你和陛下關係那樣好,這事兒,完全可以讓陛下幫忙,如若不然,你直接尋個夫婿嫁了,也免得賊惦記。」
隔間,鄭淙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識看向裴元稷。
此刻,裴元稷正死死捏著手裡的汝窯白瓷盞,一張臉陰森可怖。
鄭淙唯恐趙紅玉再說些不合適的話來,趕緊起身,意圖去阻止。
然而,他這才沒走多遠,裴元稷已追了上來,徑直走到了他的前面。
「世子!」鄭淙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幾乎是下意識朝門外的自己人示意。
隔壁雅間,趙紅玉聽聞動靜,忍不住道:「丹陽,你聽見沒有?我剛剛好像聽見有人在喚世子?該不會是那裴元稷來了吧?」
說完這話,趙紅玉趕忙起身,一臉警惕:「他怎麼會在這兒?不行,丹陽,你快跟我走。」
她拉著衛窈窈意欲離去,雅間大門卻被人大力推開,不多時,裴元稷那獨屬於武人的英武身軀出現在眼前。
趙紅玉幾乎是下意識,伸手擋在了衛窈窈面前。
「裴,裴世子,你想幹什麼!」趙紅玉觸到裴元稷那陰寒的目光,心中不免一緊。
眼前之人早不是當初那個風光霽月的鎮北王府世子爺了,他就是一個殺人無數的反賊。
丹陽曾退了他的親事,此番過來,定是不懷好意!
「丹陽,你別怕。」趙紅玉戒備地看著裴元稷,說什麼也不放開。
雅間中,響起了一道短促的笑聲。
那笑容,儼然是從裴元稷喉嚨中發出的,其中的輕諷意味不言而喻。
趙紅玉皺眉,還想說點什麼,就被從外趕來的鄭淙拉了出去。
頓時,屋子裡,就只剩下了衛窈窈和裴元稷。
衛窈窈回神,神色平靜地看著他。
裴元稷也不說話,只那看向她的眼神中侵略感十足,儼然她已成了他的所有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