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重生後,衛窈窈第一次看到裴元稷的筆跡。
想起上輩子,他讓謝辭代替他寫的那些家書,衛窈窈扯了扯嘴角,說不出是嘲弄還是旁的。
這樣張揚肆意的字跡和謝辭的明明大有不同,上輩子,她怎麼就沒有認出來呢。
裴元稷要了兩個河燈,每個河燈上都寫著長長久久的字樣,待兩人在河邊放了河燈,裴元稷忽然開口。
「窈娘······」
衛窈窈抬眸,見他直盯著她看,許久方才俯首,緩緩朝她靠近。
她並沒有拒絕,反而還熱情地伸手,挽住了他的脖頸。
白送上門的氣運,不吸白不吸。
謝辭追過來時,看到的就是兩人唇瓣相貼的場景。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久久沒有回神!
是她,當真是她!
那眉眼,那臉龐,早在他夢中出現過千百回了。
原本還熱熱鬧鬧的河道邊,霎時歸於死靜。
衛窈窈感覺到有一雙冰冷的視線正凝在她身上,她微微睜眼,就對上了謝辭的冷冽的目光。
衛窈窈整個人愣了愣。
「大小姐,過來!」見她看來,他朝她伸出了手。
衛窈窈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她現在過去,他便可以對過往的事既往不咎,不論是騙他生死,亦或者是她和裴元稷的事兒!
只可惜,衛窈窈一點兒也不稀罕。
「你是誰?」
「大小姐,是我。」謝辭眸眼微紅,夢了千百回他們下世相見的場景,只是,他卻沒有想到,他們再度見面,竟是這種場景。
衛窈窈剛想說不認識,也不知是裴元稷先一步,還是謝辭先一步沖了出去,兩人齊齊朝對方揮拳,很快就纏打在了一處。
他們出手都狠,招招致命,轉眼間,裴元稷和謝辭身上都掛了彩。
衛窈窈原以為裴元稷和謝辭已經搭上了線,可瞧著這場景,他們二人還並不熟悉。
她不禁高興起來,只抱著臂,津津有味地站在一旁觀望。
經了這事兒,他們兩人也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吧,日後,謝辭只怕也不會給裴元稷當心腹了吧。
沒了謝辭這隻狐狸,裴元稷即便再是文治武功,只怕也走不到那造反的高位上去。
衛窈窈此刻恨不得當場拍上幾個巴巴掌,為了自己那平穩又安樂的富貴日子!
就在謝辭被打出了一口血沫子後,衛窈窈終於回了神。
她上前拉住了裴元稷,裴元稷扭頭,狐疑看她。
衛窈窈這時,也被自己的反應給驚住了。
她不可理解自己為何要出手,不過,迎著裴元稷探究的目光,她很快就開了口:「別打了,今天是個好日子,不該見血。」
正這時,追了謝辭好一陣的石重瑞也趕了過來,連聲道歉:「世子見諒,郡主見諒,他只是吃醉了,認錯了人。」
「算了。」衛窈窈扯了扯裴元稷的袖子,儘量忽略謝辭凝在她身上的目光。
裴元稷緩緩笑開:「窈娘說得對。」
他頗有深意地看了謝辭和石重瑞一眼,帶著衛窈窈離開了河道。
謝辭還要追去,石重瑞趕忙將他拉住,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別去了,謝公子,人家是王府世子,咱們比不得。你幹什麼跟自己過不去!」
「再說了,你追上去能幹什麼?再將裴世子打一頓,然後,被人丟刑部大牢嗎?你得罪誰不好,得罪他?」
謝辭沒再掙扎,就那麼一眼不錯地盯著衛窈窈的背影看。
「她不叫窈娘······」
他的聲音極輕,一度讓石重瑞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石重瑞清楚,自己沒有聽錯。
想起裴世子適才確實喚了郡主窈娘,他有些頭痛:「謝郎君,你怕真的是認錯了人!」
謝辭淡淡掃了他一眼,是嗎?
一個是縣丞千金,一個是堂堂郡主,看上去,她當真不是他要找的人。可怎麼辦呢?
他卻十分堅定地相信她就是!她就是大小姐,就是她的妻!
「多謝。」謝辭想到了什麼,眉眼微冷,只朝石重瑞拱了拱手,就快步回了四時茶肆中。
「少主,您這是怎麼了?」花掌柜見謝辭臉上帶傷,心中擔憂。
「召集人手,殺裴元稷!」謝辭冷聲道。
花掌柜詫異又不解:「可,可少主,裴世子目前對我們很重要,若是主公知道了!」
謝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眸眼中的憤怒就要抑制不住時,忽然閉眼,聲音沉沉:「重傷即可。」
一行人還想說點什麼,可看著謝辭這不容置疑的表情,只得應下。
「還有,讓隱在伯府里的人去辦個事兒······」
夜色瀰漫,月滿如盤。
裴元稷直將衛窈窈送到伯府,方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走不多時,又察覺身後有人跟著,他腳步微頓,一群蒙面人就沖了出來。
那些人一衝出來,二話不說就開打。
裴元稷日夜兼程地從北地趕回,本就乏累,今日又在伯府飲了不少酒,身手也慢了不少。
他初時還能應付一二,可對方人手眾多,又出手狠辣,不多時,他就落了下風。
待他臂上、胸膛上,小腿處連連中了幾刀以後,那些人又不由分說地四散開去。
與此同時,長信伯府中。
衛窈窈一回府,長信伯就將衛窈窈叫到書房中,好一通發作。
「委實不知你母親在丹陽郡時,是怎麼教你規矩的!你竟跟那浪蕩子鄭盤扯上了關係,你莫不是覺著你這名聲太好了不成?」
衛窈窈有些不解:「爹爹沒聽世子說,那是他們侯府自己的問題?」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人家不針對旁人,怎麼偏偏針對你?」
「因為我生得好。」
衛窈窈這話,噎得長信伯說不出話來。
偏她還不知道收斂,兀自道:「若是旁人家的女兒遇上這事兒,還不知要鬧到什麼地步,爹爹既沒有鬧上侯府,也沒有將這事兒鬧到御史台,這便是爹爹對我的關心?」
「你!」
「裴老太君白間說那些話的時候,爹爹就沒有反省過自己嗎?我想也是,若是爹爹當真有護我之心,也不可能將我叫過來訓斥一通了。既是如此,若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
衛窈窈笑了笑,頭也不回地走了。
長信伯看著她的身影,氣不打一處來,偏又無處發泄,操起手邊的鎮紙就往地上砸。
夜裡,晚來風急,一聲悶雷後,大雨來臨。
衛窈窈想著被謝辭撞見的事兒,心頭煩躁,匆匆沐浴完,穿了一身薄薄的寢衣出來,房門就被人敲響。
一丫鬟端著白瓷碗盞進來:「郡主,張管事讓人給您煮了安神湯。」
張管事時不時會讓人煮上安神湯給她送來,衛窈窈本也沒有多想,只是,端起碗盞時,那湯藥里的味道有異,顯然是加了東西的。
衛窈窈眼裡閃過一絲凌厲,不動聲色地將東西放下,正要從空間裡取銀針,脖頸上一痛,她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當中。
「幸虧少主有交代,郡主擅識毒。」那『丫鬟』輕吁了一聲,將她裹在一披風中,扛著就往外跑。
衛窈窈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裡,她被人用手掌砍了脖子,氣得她將自己新研製的毒藥餵了對方好幾瓶。
待她想來時,就聽打梆聲響起,更夫走街串巷的吆喝聲由遠及近。
「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衛窈窈翻了個身,還想繼續睡,又覺著不對!
她的橫蕪院坐落於伯府最裡面的位置,按道理來說,梆子聲不會這麼大才對。
意識清明,她緩緩睜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謝辭那張含笑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