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衛窈窈的聲音中,含著一股子因被人打攪,而生出的不悅。
「······」流風不敢多話。
那群人又打了一陣,似是打累了,終才停了手。
「收了老子的錢,老子讓你打假拳,你就該乖乖打假拳,當真以為老子好騙!」那群人中的頭目冷哼了一聲。
「不對,頭兒,你看,他會不會死?流了好多血!」
跟班適時提醒,那頭目定睛一看,面色微變,立馬俯身,從地上之人身上搜出了一個錢袋子,就帶著人揚長而去。
破廟中,很快又靜了下來。
「他是不是要死了?」衛窈窈撐著下頜,看著地上,裴元稷那一動不動的身影,擔憂道。
流風眼裡有了動容。
他就說,郡主自來就喜歡裴郎君,即便兩人之間有什麼齟齬,說開就好了。
郡主應也是擔心裴世子的!
「郡主別擔心,我現在就讓人去請大夫!」
流風話剛說完,衛窈窈陡然扭頭看他,眼裡眸光一亮。
「你的意思是,將他治好了再打?也對,不然,咱們的人也放不開手腳。」
流風、眾暗衛:「······」一定是他們的耳朵不好了。
「你們先等我考慮考慮。」衛窈窈想了想,隱隱察覺那地上之人似乎動了動,她抬眸示意流風他們勿動,自己則是緩步朝他走去。
靠得近了,她才看清,他竟是抱著頭,一臉痛苦之色。
衛窈窈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卻被他那陰戾狠辣的眼神驚住。
她記憶中的裴元稷一直是瀟灑不羈,風度翩翩的少年將軍,因著出身高貴,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矜傲無比的模樣。
而如今地上這人,衣衫襤褸,眉目陰鬱,怎麼看都沒了一點他之前的樣子。
若不是因著那張臉,她真會懷疑眼前人的身份。
到底發生了什麼?
衛窈窈見他一臉病態地躺在地上,那右邊小臂耷在地上,詭異至極。
她忍不住用腳踢了踢他那個位置,險些笑出聲來:「你的手骨斷了呢!」
裴元稷聽得聲響,抬眸掃了他一眼,那目光,像是看一個死人一般。
衛窈窈如何也沒有想到,再度見面,他竟會用這樣悚然而陌生的目光看她。
「你莫不是不認得我了不成?」半晌,她齜牙一笑。
瞧瞧,都不願意裝了呢?
上輩子,他後來也是這個樣子嗎?
衛窈窈仔細想了想,卻想不清楚,因為,上輩子,自裴元稷『死而復生』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直至她死!
裴元稷不說話。
衛窈窈皺眉,仔仔細細地盯著他看。
見他眼裡的陌生不像是裝的,她心下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正這時,破廟外,一群蒙面殺手揚刀砍來。
裴元稷朝衛窈窈冷冷笑了笑,緩緩閉上了眼。
那平靜的目光,分明昭示著他早有察覺!
衛窈窈心思一轉,怕流風一行人趕來,只朝蒙面殺手撒了一團粉末,當即拉了裴元稷開跑!
裴元稷微愣。
顯然沒有想到,她會做出這種舉動,一時間,只由著她拖拽著走。
衛窈窈初時,還跑得飛快,後來,跑不動了,她也不強迫自己了。
畢竟,流風他們還在後頭,她一點兒都不擔心那群殺手追上來。
此時,萬籟俱寂,偶有幾聲蟲鳴聲傳來。
衛窈窈一手倚在眼前的一棵槐樹下,粗粗喘氣,另外一隻手則依舊緊緊牽著裴元稷的手。
一如幼時那般親密無間。
直到她呼吸平緩,休息夠了,就察覺到了一道冰涼的目光。
衛窈窈一回頭,就對上了裴元稷那帶著些許扭曲的面龐。
「你怎麼了?」話剛問出口,衛窈窈才發現,她竟一路拉著人家斷了手骨的那隻手在跑!
虧得裴元稷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她倒一點兒也沒有發現。
訕訕一笑,衛窈窈忙放開了他。
「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還救了你呢!」
她放軟了聲音,一雙美眸探究地看著他,不想錯過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但,從頭到尾,裴元稷的臉上便沒有任何一點表情變化!
他麻木著一張臉,將那斷掉的手臂用力一陣拉扯,只聽骨頭碰撞的聲音傳來,他又試著活動了一下那隻手。
行動自如,顯然是成功接上了。
衛窈窈有些驚訝,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從未了解過自己這位未婚夫。
不過,這一點兒也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因為,她發現,裴元稷似乎當真不記得她了!
這是好事兒啊!難怪,他還活得好好的,卻不回鎮北王府。
這一年來,鎮北王府遍尋他不到,又有人發現了『他的屍骨』,裴家早已經低調發喪了。
瞧他這處境,倒像極了那可憐可悲的喪家犬。
裴元稷接好斷骨,哪兒也沒去,就地坐下休息。
他渾身疲乏,傷口也疼痛難忍,如果可以,他真想閉上眼睛,一睡不起。
怎奈身旁之人看他的目光越來越亮,就像是黑洞洞的暗夜中,忽然出現了一雙綠油油的眼睛一般。
詭異非常,也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他猝然睜眼,防備地看著眼前人,卻不想,撞上了小娘子那霧蒙蒙的淚眼。
經了謝辭那一朝,衛窈窈的演技已經能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此番,眨了眨眼,她不可抑制地哽出了聲來。
「阿郎,你真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