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千雪推門而入時,屋內一片漆黑。
唯有床榻之上,有起伏的身影。
他聽力極好,聽出少女呼吸有幾分急促,在喘息之餘,夾雜了難忍的啜泣和抽噎。
「師尊,師尊……」
細細弱弱的嗓音,帶著哭腔,很低的喚著另一個人。
蒼千雪腳步微頓,眼眸輕眯,電光火石間,想通了一切。
原來小蘇酒,喜歡的竟是那個木頭呆子啊!
想起那字字句句懇切表白的青年,再想起那日情願在他長槍下身死,都要不管不顧去親吻少女的少年,蒼千雪沒忍住,哼笑了一聲。
有一種看了場大鬧劇的感覺。
合著一個兩個都給人表白,結果小丫頭心底裝的還是她師尊是吧?
蒼千雪舌尖抵了抵後槽牙,又想笑慕雲卿和墨臨自作多情,又想笑自己。
多荒唐一事。
他走到了床榻旁,垂眸看去。
那日他送的那一身華美衣裙被蘇酒疊的整整齊齊,放到了一旁。
少女只穿了身雪白的裡衣,一頭青絲披落,斜躺著,一隻手撐在臉頰下,另一隻手卻似是格外痛苦般,揪著胸前的衣領。
巴掌大的小臉,已經被淚水浸濕。
「師尊……」
她尚且在哭著喊另一個人。
蒼千雪漠然聽著,在她床榻旁坐了下來。
沾染了晚間霧水的寬袖不可避免的掃過少女的手臂,她一下子伸出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師尊~」
柔軟溫熱的身軀貼了上來,如蛇般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滾燙的氣息盡數打在了蒼千雪胸前。
他沒動,任由少女貼著他的身體笨拙而不得章法的討好著,一雙黑眸光線暗了下來。
恍惚間,蘇酒以為自己看到了沈忘塵。
他坐在她床邊,正俯身在看她,那張素來如冰雪般的面容上,露出了春雪融化的笑容。
「小酒。」
他的嗓音依舊清冷,可語氣那樣的低沉喑啞,以至於那抹清冷都沾染上了欲色。
微涼的手指,從她臉頰滑落,停在她唇瓣旁,微微一頓。
蘇酒難耐的張開唇,祈求他:「師尊……」
可那冰涼的指卻無情的往下,滑過她的脖頸,停在衣襟前。
雪白的衣襟輕巧的被撥弄開,那隻手鑽了進去。
蒼千雪眼眸微闔,看著少女拉著自己的手,停在了胸前。
「摸摸我……」帶著顫音的女聲,如此乞求著。
柔軟的唇瓣在他面上胡亂蹭著,如花似果的女兒香在鼻尖炸裂開,馥郁到幾乎讓人迷亂。
蒼千雪喉結劇烈的滾動著,手指輕輕合攏。
懷裡的少女於喉嚨間溢出一絲輕喘,那樣嬌媚,不似白日。
即將合攏的手掌,猛地抬起,快准狠的點於蘇酒胸前,隨即五指張開,眼中划過一絲冷意,用力一抓。
一道夾雜著黑色的紅色霧氣從蘇酒胸前湧出,頗為狼狽的往門口逃竄而去。
然而蒼千雪動作何等的快!
那霧氣才離開掌心不過幾寸,便猛地發出一聲尖叫,隨即爆炸開。
蒼千雪長袖揮起,將少女整個身子都護在了懷中,目光冷凝的看向那霧氣。
爆炸開的霧氣里,傳出一道妖嬈嬌媚的女聲來:「蒼師叔,您當真是好狠的心啊~」
明明還是蘇酒的聲音,卻全然不是她的語氣。
蒼千雪眉心一跳。
「魔女鳶夭?」
說出這個名字,他自己都有幾分不可置信。
抱著少女的手臂,下意識的收緊了。
蘇酒吃痛,悶哼一聲,眼睫顫動起來。
蒼千雪連忙一指點在她眉尖,讓她再次昏睡過去。
那團霧氣中傳出幾道笑音來:「師叔好聰明呀,師侄我可真是佩服呢~」
一模一樣的聲音,卻聽的蒼千雪格外厭惡。
他擰眉不語,冷冷的盯著那團魔氣,心中思緒翻湧。
魔女鳶夭不是早在上古時期便已經隕落了嗎?為何又會有一絲神魂寄生於小蘇酒體內?
她今日突然現身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為何要放大小蘇酒心中對沈忘塵的情感?
她,或者說,魔界,究竟想幹什麼?
只是單純的,打開封魔陣,放魔族出世麼?
蒼千雪敏銳的想,或許不止如此。
那團霧氣見他不理自己,光亮也微微暗了下去。
可如蘇酒般的嗓音再次傳來:「師叔,我們會再見面的呢,下次……」
剩下的話並未說,那團霧氣便陡然消散。
月光自窗外照入,屋內清寂如往常,仿佛一切都只是蒼千雪的錯覺。
他下意識的,抱緊了懷裡的少女。
蘇酒只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特別亂七八糟又冗長的夢,她醒來的時候,額頭還有點悶悶的脹痛。
一個白衣少女端著托盤,剛剛從她床前起身,見她睜眼,頗為驚喜道:「咦?蘇道友你醒啦?」
蘇酒有點懵,摸了摸腦袋:「嗯……」
話音未落,那少女便快步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招手:「掌門師叔,師父,長老們,蒼尊者,蘇道友醒了!」
蘇酒眨眼間,眼前站滿了人。
十幾雙眼睛盯著她。
蘇酒一下子汗流浹背了。
不是,她就睡了一覺,這個世界是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嗎?
【比如說,終於發現我可以拯救世界了?】
蘇酒腦洞大開的想。
人群之中的蒼千雪沒忍住,低聲笑了一聲,隨即便咳嗽起來。
喉間湧起血腥味來,卻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師叔,苗宗主……」
蘇酒被一群人這麼看著,心裡難免不安,目光下意識的落到了蒼千雪身上,指尖微動。
蒼千雪眼底划過一絲微弱笑意,緩步走過去,不動聲色的將衣袖垂下給她牽著,溫聲解釋:「你已經昏迷了五日了。」
蘇酒震驚:「啊?」
她不就是睡了一覺麼?
苗渺看了眼蒼千雪,眉頭微不可見的一蹙,而後看向蘇酒,走到她身前:「伸手。」
蘇酒連忙將手腕伸出去。
苗渺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變得難看。
蘇酒一顆心提了起來。
別告訴她,她又該死了?
不過還好,苗宗主放下手,第一句話是:「尚好。」
蘇酒一顆心臟落下去一點。
苗渺便道:「沒死在我的靈妙宗里。」
蘇酒瞪大了眼睛,無辜的看著苗渺。
【苗宗主她三十八度的嘴是怎麼說出這麼冰冷無情的話的?】
她十分震撼。
然而令她震撼的還在後面:「你若是再不趕緊帶她回去,恐怕毒性入心脈,她就得死在你們乾元宗了。」
蘇酒:「……」
毀滅吧。
蒼千雪眉頭緊鎖,看向苗渺。
「可我已經將她體內的毒轉移到了我身上——」
苗渺無情的打斷了他:「我說過,這個情毒詭譎之處在於,你緩解三分,它會回卷六分。就算你將所有的毒轉移到了自己體內,它也會在蘇酒體內,成倍增長。」
蒼千雪臉色微白。
那夜他從蘇酒體內將鳶夭那一抹神智趕出後,才發現蘇酒是再次毒發。
蒼千雪先前見過沈忘塵為蘇酒驅除情毒,因此以為只要將她體內的情毒轉移出來便可以了。
可他卻並不知,轉移這情毒需得雙方赤裸相對,修為高深之人以身化毒方可。
蒼千雪用了一夜時間將蘇酒身上的毒盡數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本想借他能自行排出毒性的體質來驅散這情毒,不料到最後來,竟是害了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