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仙舟緩緩行駛於層層雲海之上,正是明月東升,星子寥落之時,入了初秋的天,便有些涼了。
哪怕蒼千雪已經在仙舟外施加了一層防風罩,可蘇酒坐在窗前,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渾身有些發冷。
蒼千雪推門而入,手中持著一杯熱茶,放於蘇酒身前,長袖輕擺,在小桌案對面坐了下來。
「冷?」
他上下打量著蘇酒,不由微微搖頭。
沈忘塵這個木頭呆子,可真不會養小姑娘。
自己怎麼被先掌門養的,便如法炮製的拿來養蘇酒,以為他是男子身體強健,性情寡慾,不喜奢華鋪張,全天下的人便都應當如此。
不是蒼千雪說,他先前見到蘇酒那兩次,心裡就一直在吐槽,哪兒有養女弟子還和養男孩子一樣,一點漂亮衣服首飾都不買,還連護身的法器都不送的。
他倒也同沈忘塵說過,可那人倒一本正經的同他說:「修仙之人,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唯有自身修為才是正經。」
那時蒼千雪還覺得,管他呢,沈忘塵的弟子,他才懶得多嘴,提一句也便是了,當師尊的都不聽,他一個外人說那麼多幹什麼。
可如今瞧著蘇酒這一身的青,他卻有些不順眼了。
好端端的漂亮姑娘,渾身上下毫無裝飾,這可怎麼行?
蘇酒被蒼千雪看的一頭霧水:「是有點……怎麼了?」
蒼千雪微微一笑:「你穿的太少了,確實會冷。」
蘇酒低頭看了眼,心裡有些默然。
她以前在乾元宗自然也是如此穿的,可那時她還是個金丹後期的修士,自然不懼寒暑。
可自從中了那「三日紅顏」之毒,她體內的靈力漸漸消失,就連身體也變得像凡人一樣脆弱。
原本在琅環閣中泡得那兩日靈泉,已將她體內的毒性驅退不少,可隨著每一月一次的情毒發作時間漸近,那些情毒便又再次捲土重來。
這不過還不是真正的「紅顏醉」,威力尚且如此,若是真正的「紅顏醉」,那也就不怪上古時期仙魔大戰時,為何仙界贏得那般慘烈了。
自那一站,魔主和聖女受情毒反噬身死,可仙界眾仙也齊齊隕落。
時至今日,飛升成仙似乎已經成了一個無望的妄念。
將思緒收回,蘇酒攏了攏衣襟,對著蒼千雪笑了笑:「師叔不必擔心,弟子無礙,等回了不道山便好了。」
如今找不到丹方,蘇酒一時也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畢竟,在原來的劇情中,就連身為合體期大能的沈忘塵,也並未找到解毒之法,直到最後……
「到師叔這兒來。」
低沉溫厚的嗓音打斷蘇酒思緒,她有些不解抬頭,但還是聽了蒼千雪的話,起身來到他身邊。
蒼千雪便又道:「張開手臂。」
蘇酒困惑的看了他一眼。
蒼千雪一手撐著下巴,對著她笑:「怎麼?不放心師叔?」
蘇酒眼眸微瞪,連忙搖頭。
「怎麼會。」
蒼師叔救了她這麼多次,如今在她心目里,蒼千雪已經同沈忘塵無異,蘇酒不放心任何人,都不會不放心他。
甚至,只要蒼千雪在她身邊,她就會有一種,哪怕自己毫無修為也並不擔心的感覺。
蘇酒在蒼千雪面前張開雙臂,一道柔和紫光便從她頭頂緩緩落下。
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閉眼,很快,便聽見蒼千雪帶笑的嗓音響起。
「好了。」
蘇酒睜眼,瞧見蒼千雪身子微直,眼睫抬起,正無比認真的看著她,眼底閃著絲絲亮光。
「師叔?」
蘇酒不知他為何一直這樣看著自己,放在身側的手微微一緊,正攥緊間,指尖卻觸到一片如雲似錦般的觸感。
既柔又滑。
蘇酒驚詫低頭,便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早已不再是宗門發給所有親傳的那種樸素青衣,而是一件流光溢彩的淺紫色羽雀裙,上繡雲紋仙鶴,寬大袖擺處則是朵朵怒放的花,每一片花瓣都栩栩若生,隱隱有暗香浮動,再仔細看去,可見上方紫光流轉,昭示著之上有數十道陣法。
裙擺飄逸而寬大,幾乎將蘇酒的腳尖都盡數遮擋住,她輕輕一動,便如同一朵碩大的木芙蓉緩緩盛開,奢靡而盛大。
饒是蘇酒,也不由張大嘴,震驚住了。
倒是蒼千雪,猶覺得不夠,又緩緩起身,素白掌心朝上,掌中便出現一支渾體通透的淺紫色玉簪,其上鑲嵌著三四顆南海明珠,又纏繞了數根用以煉器都覺珍貴的冰魄銀絲,浮光暗現。
趁蘇酒驚訝之際,他已抬手,輕而易舉便將那髮簪帶於蘇酒發間。
寬袍掃過蘇酒的面,帶來幾分酥癢,她睫羽輕顫,緩緩抬頭,便看到青年雪白脖頸處緩緩滾動的喉結。
鼻翼間幽香襲來。
蒼千雪身上的香不似沈忘塵的冷香,和慕雲卿渾身纏繞著的清雅藥香不同,是一股極為魅惑人的幽香,若是細細聞去,便讓人有一些頭暈目眩的感覺,仿佛跌落一片花海之中,不知身處何方。
蘇酒便覺得自己有些暈乎乎的了。
她抬手,指尖攥住了蒼千雪的衣袖,仰起臉,茫然看他:「師叔在幹什麼?」
蒼千雪將髮簪戴穩,頗為滿意的欣賞片刻,這才低頭,便望進少女不解又迷濛的眼中。
他有片刻怔然。
原因無他,那雙眼裡,此刻只留著他一人的身影,那樣清澈,無辜,仿佛全身心信賴著他般看著他,目光柔柔的,足夠讓他一顆冷硬了千年的心臟緩緩出現一條裂縫。
有什麼滾燙的,液體似的東西,從那裂縫中流了出來,順著經絡血脈,往身體四肢流淌。
那些安安靜靜蟄伏著的情毒,也便順著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開始流轉,紅光暗動。
蒼千雪停在蘇酒發間的指緩緩滑落下來,從她發端,到耳邊,再往下,停在了少女柔軟而雪白的臉頰上。
指尖的觸感那樣軟那樣嫩,和蒼千雪此前千年拿慣的東西,截然不同。
弓箭是冷的,
長槍是硬的,
它們都是死物。
可此刻,手下的少女卻是鮮活而溫熱的。
她和它們都不一樣。
蒼千雪無比清晰的認知著這一點,他的目光落在少女因驚訝而微微張開的雙唇上。
她的唇瓣是四月開了一山的桃花。
蒼千雪能夠想像出,該是多麼的馥郁和香甜。
他指尖微動,目光停留在那唇瓣上,好一會兒,終究還是緩緩移開。
手指輕輕一捏少女柔軟的臉頰,蒼千雪笑意在面上浮現開:「師叔送你的新衣服,喜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