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寂寞

  不甘寂寞

  更何況,這一來二去的,必然又會跟齊瞻發生許多牽扯,她實在沒有心神去應付了。

  如今之計,唯有傳信給衛家,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手上的古董字畫變賣,並將賣了的錢想盡辦法塞到江家去,這是江懷遠自己捅出來的簍子,既然他要捅,他就應該做好承受的準備。

  如果她要救衛家的話就只能徹底犧牲江家了,她別無選擇。

  她寫好了信,立刻封好了讓歷舍人送出去,她只希望衛家的速度足夠快,也希望江家此刻足夠亂,好讓衛家人有機可乘。

  這一晚上,她一直坐在軟榻上等待消息,幾乎是徹夜未眠,只在快要天亮的時候支額休息了一會兒,第二日一早她迷迷糊糊的感覺有腳步聲進來,她只以為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立刻抬頭看去。

  來人卻是齊瞻。

  只見齊瞻一身如意雲紋白袍,長身玉立的站在門口,他背對著光線,他的表情藏在陰影里看不真切,但她隱約覺得他是在看她,好似在感嘆什麼。

  江慈宣回過神來立刻起身向她行禮,無奈昨晚上操了那麼久的心早就已經精疲力竭了,這一站起來便感覺眼前一黑,眼看著就要栽過去,好在齊瞻及時伸手扶住她,語氣中卻帶著幾抹嘲弄,「你這是故意對我投懷送抱麼?」

  江慈宣眉心一皺,待得緩和了一會兒便從他懷中掙開來福了福身道:「臣妾失禮了。」

  齊瞻不以為然的走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將手上兩卷書冊丟在一旁的矮几上,「你父親的爛帳朕已經改過來了,你讓他悄悄將他貪了的那些銀子送到國庫中,朕可以對他從輕處理,不過他貪污的事情是事實,朕也只能將他貪污的數目改小一些,朕好歹還是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所以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朕打算將他貶到鄉下去,至於他跟你舅舅的那些牽扯,朕也已經改到別處了,不過你舅舅府中的那些東西也要原封不動的上交到國庫中,對朕的處置,你可有異議?」

  江慈宣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她還能有什麼異議?

  這種處理方式不管對江家還是衛家來說都是天大的恩賜了。

  她只以為齊瞻如今已經恨透她了,肯定會借這件事來狠狠的報復她,然而她沒想到……

  她望著那兩卷厚厚的帳本,要將這些爛帳整理完畢,並且改得讓人發現不了錯處,這實在不是一件小工程,而這件事肯定不會假手他人,不然皇帝包庇罪臣的動機就會被人發現了,說不定還會被人大做文章,所以這些帳目肯定都是他熬夜弄出來的。

  江慈宣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若他恨她,報復她打擊她她都可以理解的,可他偏偏還要幫她,她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去面對他了。

  就在她進退兩難之時,卻見齊瞻從位置上站起身來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交代完這句也不再看她一眼,逕自向門口走去。

  直到他走到門口,她終是由衷的說了一句:「多謝。」

  齊瞻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過頭去,只冷冷道:「看完了儘快還回來。」

  也不等她回答,保持著他的驕傲冷漠快步離去。

  齊瞻離開之後江慈宣便開始翻看帳本,帳本上凡是流動較大的數目都被齊瞻恰當的改到了別處,而且他改得完全不留痕跡,根本讓人看不出這是經過大肆修改過的。

  可以想見,齊瞻在這一事上是費了心思的。

  要將這件事做得滴水不露可真是勞神勞力,還有可能是吃力不討好,不管他跟齊瞻有什麼樣的恩恩怨怨,可是在這件事上她的確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他,不過也僅此而已。

  她看完之後便立刻讓人將帳本歸還回去了。

  因齊瞻及時將帳目更改了,平昌州州府貪污一事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浪,但其中京兆尹被牽扯了進去,他雖是皇帝的老丈人皇帝卻沒有徇私枉法,直接將他貶到了鄉下當了一個縣丞。

  這處置對於江懷遠來說算是格外開恩了,不過就是苦了她母親,要跟著去鄉下受苦。

  其實說受苦也算不上,如今她父親身邊就她一個人,或許到了鄉下,遠離京城的紛爭,享受著內心的安寧平和,能跟丈夫廝守,對於她母親這種與世無爭的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江慈宣覺得這件事對於江家來說算是撿了大便宜,可江慈念卻不那麼認為,她只以為是江慈宣根本不在乎江家人的死活,只一心要保住衛家,不然為什麼衛家屁事沒有,而江家卻被抄了家,又被趕到鄉下去?

  保住了衛家,江慈宣身後依然有強大的力量支撐,可是江家離開京城,她江慈念身後便再也沒有靠山了,她覺得這是江慈宣故意作踐她的,所以在這件事上,江慈念又對江慈宣惱恨上了一層。

  這件事就這樣結束,江慈宣也安心下來,這些日子齊瞻並沒有來過她的未央宮,而她的生活又恢復了如以往般的平靜。

  其實齊瞻一直等著江慈宣來向他道謝,哪怕只是出於一種社交上的客氣,可是他左等右等她都沒有出現,只讓人將帳本歸還,且還只是派了丫頭來。

  他為她忙得昏天黑地,就是希望用這件事給他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她一個機會,即便他們不會相親相愛,但好歹不要像現在這般生疏,可是他幫了她這麼大一個忙,她卻連向他低頭都不肯。

  他簡直又無奈又覺得可笑,他愛上的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啊。

  其實江慈宣不去找齊瞻,一來是覺得既然要冷那就徹徹底底的冷下去,齊瞻得不到回應自然就收手了,二來她也實在沒心思跟齊瞻相互糾纏,她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不過她想過得安寧平靜,可有人偏偏不要她安生。

  這一日,她和翠竹去後院中鋤了草,正要弄午膳吃,卻見門外浩浩蕩蕩的進來一大堆人,因她宮中的宮人已走的差不多了,所以這些人進來也沒個人通報。

  這些人中為首的一個一身大紅折枝花對襟長袍,頭上釵環琳琅滿目,走動之間叮噹作響,金光燦燦的只讓人眼花繚亂。

  她這個剛下過地一身粗麻布單衫的皇后跟她一比瞬間就被她給比了下去。

  秦昭儀見了她,先是在她身上掃了掃,見她穿得有些不堪入目,越發確定她這皇后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在嘲諷之外又帶著幾許怡然自得,下意識撫了撫一旁的牡丹花嵌明珠髮簪,這才沖她福了福身道:「參見皇后娘娘。」

  江慈宣頓時覺得有些煩躁,卻也客氣的笑笑道:「秦昭儀不必多禮,起來吧。」

  秦昭儀起了身,又推了推一旁的榮欣公主嗔道:「還不快給皇后娘娘請安。」

  許久不見,榮欣公主的個頭長高了不少,聽到秦昭儀的話,果然乖乖的過來行了個大禮,奶聲奶氣道:「兒臣見過母后。」

  江慈宣自是讓她起身,又讓翠竹拿來零嘴給她吃。

  不過因為她如今失了勢,能拿出來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榮欣公主看到那一盤糕點先是撇撇嘴,可好歹沒說破,不情不願的接過了,卻也不吃,將糕點掰開來丟著玩。

  秦昭儀見了也只是賠笑,「小孩子就是這樣,皇后娘娘別見怪。」

  說是這樣說,眉眼間卻並沒有絲毫的歉意。

  江慈宣也不以為然,讓人拿來鋪席招呼她坐下。

  秦昭儀坐下之後便指了指一旁丫頭手中的幾匹緞面沖她道:「這是陛下賞給臣妾的緞面,臣妾也用不完,挑了幾匹之後剩下的全給娘娘拿來了,臣妾知道娘娘如今過得艱難,臣妾想著娘娘以往對臣妾的照顧,如今娘娘有難,臣妾自然要鼎力相幫。」

  挑剩下了才給她,說得好聽是對她鼎力相幫,其實不過是見她勢落了對她落井下石。

  江慈宣也實在不想跟她計較,只道:「秦昭儀如此誠意,本宮感激不盡。」

  話落,自是坦然的讓丫頭將東西收下。

  江慈宣面上絲毫沒有被羞辱之後的難堪,秦昭儀沒達到自己的目的,面上有些訕訕的,用絲絹點了點嘴角又道:「如今妹妹掌著中宮才發現原來管理一個大家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妹妹愚鈍,想來皇后娘娘掌握中饋之時一定是遊刃有餘的吧?」

  用緞面給她添堵不成,又拿她被奪了六宮之權的事來給她找不痛快了?

  不過秦昭儀倒是想多了,她如今對做皇后都沒什麼興趣了,更何況是這些身外事,所以當下便笑道:「妹妹過獎了。」

  她的不以為然越發讓秦昭儀覺得她簡直將拳頭打在棉花上,根本吃力不討好。

  她臉上的笑容收了些許,語氣一轉又道:「前些日子恭王因為叛變被抓,臣妾聽說姐姐也參與其中,所以才被皇上剝奪了管理六宮之權對麼?」

  繞了這麼久終於還是繞到正經事上了,這才是秦昭儀今日來的目的吧?

  「妹妹是聽誰說的?」

  秦昭儀那雙丹鳳眼嘲諷的挑了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姐姐做過了,肯定就會有風吹草動,不讓人知道都難啊。」

  江慈宣略帶深意的向她看了一眼,「如果本宮真做過了,本宮也就沒機會坐在這裡了,皇上他是明君,對這些事情自有決斷,相信他絕不會姑息任何一個動亂朝綱的人,妹妹你說是麼?」

  秦昭儀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如剛剛那般客氣了,「有沒有做過,我想皇后娘娘的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的,既然如今皇上將管理六宮之權交到妹妹的手中,那麼對於那些禍亂宮闈的人妹妹便絕不姑息,所以妹妹勸皇后娘娘還是安分著一些,沒事不要出去亂晃,不然說不準哪天妹妹口角不嚴實將娘娘與外人私通要謀朝串位的事情透露出去,那對姐姐來說可真是百害而無一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