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寒

  心寒

  這兩人一見是靈兒,知道這是皇后身邊的紅人,雖剛剛說了那般話,到底是背著人說的,這時被人抓了個正著,說不怕是假的,當下便將手中的掃帚往地上一扔,往地上噗通一跪,求饒道:「靈兒姑娘饒命啊,剛剛我二人也只是隨口說說,絕無二心的,還望靈兒姑娘看在我們一同服侍娘娘的份上,不要告訴娘娘。閱讀��

  靈兒冷哼一聲,全然不聽她二人的解釋,叫來周圍的宮人將這兩人給綁到皇后跟前,又將二人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娘娘,想當初娘娘受寵之時,這未央宮裡里外外哪個沒有得過娘娘的賞賜,哪個沒有念娘娘的一句好,娘娘這時低落了,他們這起子人就開始嫌棄主子了,感情我們做奴才的就只能跟主子同富貴,不能跟主子共患難麼?

  娘娘,這兩個吃裡扒外忘恩負義的東西,娘娘可千萬不能姑息了。」

  這兩個丫頭也知道這位皇后主子的手段的,看看如今如順常的慘狀就知道了,當下也害怕起來,連連向江慈宣求饒。

  江慈宣倒沒有靈兒那般生氣,她靜靜的坐在太師椅上,許久之後才道:「本宮也不是那種不好說話的主子,你們若要離開,來稟明了本宮,本宮也不會強留,可你們在背後議論主子的不是那便是不對了,想來你們進宮之時宮中的女御便已經教導過做奴才萬萬不可議論主子是非,這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道理你們不會不懂,既然你們要以下犯上,那本宮也不客氣了,來人,將這兩人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打完之後送去殿中省自行分配,還有,本宮知道如今未央宮成了冷宮,呆在未央宮中自是委屈了你們,如果你們想走,便去靈兒那裡領了你們的月錢自行離開,至於你們以後要在哪個宮,是生是死,都跟未央宮沒有半點關係。」

  那兩個婢女自是被人帶下去了,可對於她這後半句話靈兒和翠竹都驚異不已,江慈宣卻不想解釋,疲憊的揮揮手道:「本宮交代的事情你們下去好好辦吧。」

  靈兒和翠竹咬了咬唇,到底不敢再多說,乖乖退下了,到了晚間靈兒進來,眼圈發紅,鼻樑發酸,哽咽著道:「娘娘,您交代的事情奴婢都辦好了。」

  江慈宣不以為然的點點頭,「宮中還剩了多少人?」

  靈兒猶豫了許久才道:「回娘娘,我和翠竹還有歷舍人肯定是不走的,另外還有衛家送進來的幾個老媽媽和幾個丫頭也沒有走,剩下各房各院的都走光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個道理江慈宣自然是明白的,夫妻已然如此,更何況是主僕,好在她信任的這些人都沒有離她而去,多少能給她一些安慰。

  「好了,去將沒走的人都叫進來,本宮有話要說。」

  靈兒下去之後沒一會兒便帶著幾個人上來,衛家給的兩個媽媽還有兩個丫頭,加上她身邊的這三個人,偌大的未央宮就只剩下他們主僕八人了。

  「如今的未央宮已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你們能留下來本宮深感欣慰,如今未央宮幾乎成了冷宮,若是我們還靠殿中省的分配度日,想來定會過得異常艱難,本宮剛剛去後院看了看,那後院中空了很大一片,本宮便想著,我們何不自己種點菜,養點雞鴨魚的,能夠我們幾人吃就行了。」

  堂堂皇后竟要自己動手養活自己,這幾人聽著都不自覺的眼圈一紅,卻也沒忘記齊聲說道:「奴婢唯娘娘之命是從。」

  江慈宣見這幾人愁眉不展的,嘆息一聲,安慰道:「事情也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糟,如今本宮雖然不受寵了,可也不是好欺負的,未央宮的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們好好的在我們自己的地盤上過日子,若是有人還覺得看不過眼來找事,本宮也是不怕她的,雖然本宮如今成了這樣,但要為你們討回公道也不是不可以的,你們明白麼?」

  眾人自是連連點頭,江慈宣便又道:「如今已經是夏季了,我們便種一些黃瓜白菜一類的,本宮手頭還有些銀子,還能撐著過一些時日。」

  因歷舍人在沒成為她的心腹之前是住在宮外的,與其他小太監也相熟,所以要拖人幫忙帶些瓜果蔬菜和小雞小鴨這類的東西也不是難事。

  說真的,對於親自養雞養鴨,挖地種菜這些事這些丫頭們並沒有多少熱情,但是看自家娘娘都做得那麼認真,她們受了感染,自也好好的做起事來來。

  一時間未央宮變得忙碌不已,雖因為人少變得空曠了許多,卻多了許多歡聲笑語。

  今日齊瞻下了朝來,本打算在碧落亭轉一圈就回去的,卻不想不知不覺的便走到了這裡。

  一般來說,一宮之外應有侍衛把守還有丫頭或者舍人看門的,可齊瞻來到這裡之時卻見未央宮外面荒涼一片,連一個看門的人都沒有。

  齊瞻皺了皺眉頭,海舍人見狀便走上前去敲了敲門,可敲了許久都沒有人來開,海舍人索性伸手一推,門並沒有反鎖,輕輕鬆鬆的就推開了。

  海舍人向齊瞻徵詢的看了一眼,試探著問:「皇上進去麼?」

  齊瞻沒有回答,卻是自顧自的抬腳進去了,進了宮門,卻見前院中一個人也沒有,齊瞻面色越來越沉,心想這未央宮什麼時候竟變得跟冷宮一般。

  進了殿中,依然沒看到一個人,齊瞻面色沉得好似要滴出水來,直到走到後院門口她才看到在後院中勞作的江慈宣。

  此刻正是艷陽高照,他站在陰影中,再加上後院大,是以她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只見她頭上帶著一定紗帽,紗帽帽檐垂下的白紗將她的臉嚴嚴實實的遮起來,她手中拿著一把鋤頭,正在後院中鬆土,後院的其她地方也稀稀拉拉的站著幾個人,卻見這些人要麼也在鬆土,要麼提著一個布兜往土中丟種子,大家分工合作,其間也有一兩個人說一句玩笑話,逗得大家呵呵笑個不停。

  齊瞻說不出此刻自己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只覺得心頭涼颼颼的,很不好受。

  能讓她親自下地幹活,想來她在未央宮的生活並不如意,可他覺得難過的便是,她分明過得這般艱難了卻寧可受累也不願意向他服輸。

  他一直希望她能向他認錯,哪怕並不是出自她的真心,至少給他一個台階下,可她卻做得這麼絕,連見都不來見他一面。

  都說帝王薄情,他倒是想對她薄情,他倒是希望永遠也不來見她,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好似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說到薄情,她跟江慈宣比起來簡直遜色太多了。

  「皇上,要不要奴婢去提醒皇后娘娘?」

  海舍人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道。

  齊瞻深吸一口氣,「罷了,走吧。」

  出了未央宮,想到剛剛在宮中見到的荒涼景象,齊瞻目光中透著一抹冷意問道:「去調查看看,為什麼未央宮變得這麼冷清,還有,殿中省也該好好敲打一下了。」

  海舍人自然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立刻道:「皇上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的。」

  齊瞻用了午膳之後,海舍人便將該調查的都調查清楚了。

  齊瞻聽得他說完,那深沉的目光一緊:「你的意思是說,皇后是因為那兩個在背後嚼舌根的丫頭才將宮中其他人都打發走了的?」

  海舍人咽了口唾沫,回到:「迴避下,正是如此。」

  齊瞻面色不變,繼續埋頭看奏摺,然說話的語氣卻清晰明了,「那兩個背信棄義的丫頭也沒必要留著了,還有那些從未央宮出來的人,能背棄一個主子,想來就能背棄第二個主子,宮中不適合他們。」

  話說到這個份上海舍人便知道該怎麼做了,當下立刻道:「皇上放心,奴婢這就去辦。」

  宮中發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動盪,首先是宮中一個接一個的死人,第二是殿中省遭到第一次徹底的大換血,而被換下的那些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蹤跡,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個做奴才的,總覺得走到哪裡都不安全。

  而這些事情未央宮並不知曉,一來,這些日子的勞作雖然辛苦,但江慈宣卻感受到一次徹底的心靈放鬆,她第一次體會到原來沒有了宮中的爾虞我詐是這般輕鬆自在,每日沐浴著陽光種一點自己愛吃的蔬菜,鬆土,澆水,即便是再粗重的活她也做得喜滋滋的。

  所以她實在不想這種生活被打亂,索性完全從宮中的爭鬥中脫離出來,對宮中的事情不聞不問。

  更何況,她如今宮中的用度全都是托人從宮外帶進來的,跟殿中省並沒有任何交集,所以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清楚,當然,也懶得去問。

  所以未央宮的日子依然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這天,歷舍人說他要給她弄一道家鄉的特產,叫做什麼雞兒粑,其中一道工序要用到荷葉,只因宮中人手不夠,所以摘荷葉的任務便落在她和翠竹身上。

  兩人去碧落亭摘了荷葉之後原本晴朗的天空卻突然下起雨來,想著歷舍人馬上就要用到荷葉,兩人也不敢耽擱,用荷葉罩著頭便往回跑。

  可是跑了幾步遠卻看到前方有一隊人往這邊走過來,那為首的一個人穿著一件蟠龍雲紋的燕居之服,即便臉被油傘遮了大半江慈宣也知道這人只能是齊瞻。

  來不及多想,她立刻跟翠竹行了禮。

  碧落亭是各個宮的相連之地,齊瞻應該是去長樂宮給太后請了安,正往建章宮走。

  齊瞻身後跟著一群人,眾人簇擁著將傘罩在他的身上,生怕他被雨水沾到,這麼大的雨他也只是袍腳濡濕了,上半身依然是清明乾淨的。

  而江慈宣頭上雖罩了荷葉,但因雨勢太大,身上還是被淋透了,她的狼狽和他的整潔清明簡直成了鮮明的對比。

  齊瞻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他側臉向她看過來,有雨簾和水汽遮擋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猜測他的眼神中多半是帶著厭惡。

  果不其然,不過淡淡一瞟他便又繼續向前走,好似從來沒有跟她相遇過。

  江慈宣想著歷舍人馬上要用荷葉,也不甚在意,立刻帶著翠竹離開,可剛剛跑了幾步卻聽得身後有舍人喚她,「皇后娘娘!」

  江慈宣停下腳步轉頭看去,卻見一個身材矮小的舍人疾步跑過來沖她遞來一把傘笑道:「娘娘打著傘吧,小心回去著了涼。」

  江慈宣一時間沒回過神來,望著這傘竟一動不動,還好翠竹反應快,接過傘來,又給那舍人道了謝,待那舍人來開,翠竹立刻將傘撐開給她遮上抿唇一笑道:「娘娘,皇上還是念著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