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緊逼
衛氏只覺得頭頂好似砸下一記驚雷,齊瞻的冷漠和無情讓她心驚,他對她這般不留情面,竟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區區兩個下人的話他便深信不疑,她好歹還是她的丈母娘,就算他不將她當成一家人,可是他最起碼還要給皇后留一二分臉面吧?
想到此處衛氏又不免為女兒覺得難受,齊瞻能這般對她,顯然也是從未將她家宣兒放在眼中的。
齊瞻一聲令下,立刻便有宮人退下去拿毒酒,江慈宣見狀,立刻道:「慢著!」
齊瞻臉上故意帶著些許不快,「皇后想存心包庇衛氏麼?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是朕的皇后,即便是你母親犯了錯,你也當大義滅親!」
江慈宣勾唇冷笑一聲道:「皇上為何要賜死臣妾的母親?」
齊瞻嘲弄的向她瞟了一眼,好似看白痴一般道:「她謀害皇嗣,證據確鑿,罪該當誅!」
「證據確鑿?
不過就是兩個下人的片面之詞皇上就認了我母親的罪?
皇上為何不讓人調查那蒙面人是何人,為何不將這穩婆的女兒抓來當面質問?」
齊瞻不以為意,反而一臉理所當然道:「若是一個人指認她,或許是冤枉了她,可是兩個人都指認了她,怎能有這般巧合的事?」
江慈宣目光中划過一抹冰冷的笑意,「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不過臣妾倒要問皇上一句,是不是只要是謀害皇嗣的人,不管是誰都罪該當誅?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母親如此,別人也如此是麼?」
「這個是自然!」
「那好,母親,你還有什麼話,且速速說來。」
衛氏一直暗中捏一把汗,不過這是她跟江慈宣商量好了的,沒有江慈宣認可,她是不會拿出最後的底牌的。
這時便道:「稟皇上,這穩婆的女兒小奴的確在我房外的針線房裡當差,不過一個月前因為她被管家發現跟下人私通便被人趕出去了,因她簽的是死契,又是犯了事才被人趕走了,按照律法,她每個月要向府中繳納一定的銀錢,這後輩子折算下來就是五千兩銀子,當初小奴被趕出去的時候也是簽了字化了押的,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讓人去江府中找張媽媽將借據拿出來一看便知,若是妾身真要用小奴的命威脅這穩婆,妾身又怎的還要將她趕走呢?」
齊瞻神色一時間變得複雜難測,許久之後才道:「來人。」
海舍人應聲而入。
「去江府找一找江夫人身邊的張媽媽,讓她將小奴的借據拿來。」
海舍人立刻便下去辦了,沒過一會兒便果然拿了小奴簽的借據來,齊瞻拿到手中一看,那鬢角的地方隨即劇烈的動了動。
他將借據扔到那穩婆面前沉聲道:「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女兒的手印?」
這穩婆聽到衛氏說她女兒因為與人私通已經被趕出江府之時已然是完全傻眼了,她三個月前就被接到宮中,對於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她戰戰兢兢的撿起借據看了看,那五指印上食指尖的地方並沒有紋路,小奴小時候被熱水燙過之後那裡就留了一塊死肉,所以並沒有紋路,這是她女兒的指印她,認得的。
穩婆握著借據的手顫抖的厲害,好半晌才抖著唇道:「這……這的確是我兒女的指印。」
既然承認了就好,江慈宣正好乘勝追擊道:「你說江夫人用你女兒的命來威脅你,如今你也看到了,你女兒根本就沒有在江家,她又怎麼用你女兒的命來威脅你呢?
在天子跟前你竟胡說八道,還不快從實招來,不然本宮定要問你一個欺上瞞下的罪名。」
這穩婆本來就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剛剛經歷的這番已讓她心驚膽戰,這時她也慌了,也顧不得許多,將頭在地上磕得砰砰響,焦急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這件事並不是江夫人指使的,是幾個月之前一個蒙面男子來奴婢家中給了奴婢一些錢財讓奴婢在給江容華生產的時候暗中掐死孩子又將這一切都推在江夫人身上,奴婢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錢,一時財迷上眼就答應了下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說得大概就是這個理。
江慈宣滿意的望著這一切,她嘴角勾著一抹嘲弄的笑意,目光深沉的在齊瞻臉上望了望,「皇上,你看到了吧?
這穩婆如實交代了,這件事跟我母親沒有半點關係,還有,穩婆說當日是一個蒙面男子交代她辦事的,也是他讓穩婆將這一系列事情都推在江夫人身上,而小璧也交代了當初是受了蒙面男子的指使,也就是說指使穩婆和小璧的顯然是同一個人,而這個人是有心要污衊江夫人。」
齊瞻神色複雜,那撥弄青玉珠子的動作並沒有一絲凌亂,他半垂著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之後才冷冷的瞟了小璧一眼,「你也是污衊江夫人的麼?」
小璧眼中帶著慌亂,她急忙垂下頭去,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捏著衣角,手心早已沁出了一層汗,她渾身顫抖的厲害,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音調,「啟稟……皇……皇上,那蒙面男子說了這一切都是江夫人安排的,奴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要陷害江夫人,奴婢只是如實回答。」
把一切都推給蒙面男子這種雲裡霧裡的角色,讓真正的背後主使者躲在背後逍遙法外,車婕妤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好。
「皇上,你不覺得奇怪麼?
為什麼偏生這麼巧,這宮中選出的穩婆,她的女兒正好在江府當差?
若那蒙面男子要將這穩婆送進宮來,想來這宮中定然早有接應他的人,如果臣妾沒記錯的話,宮中選穩婆的事情應該是由臣妾這個皇后負責的,可是皇上並沒有找臣妾商議過,那麼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做的決定呢?」
江慈宣的話倒是讓齊瞻記起一樁事情來,幾個月之前,殿中省的確遞了穩婆名單給他,他正要讓人拿給皇后過目,讓她自己敲定,正好車果依來了,看到那穩婆名單,她一時心熱,說是要為皇后分擔一下,他怕她吃心,便將這事交給了她。
如今想來,這件事跟車果依是脫離不了干係的。
江慈宣見齊瞻面色凝重,她理了理鬢髮,幽幽說了一句:「臣妾可聽說了,殿中省將穩婆名單交給皇上之後車婕妤去找了一次皇上,之後皇上就將名單敲定了,想來那穩婆是車婕妤選出的吧?」
言外之意,是車果依在其中插了一腳。
以往車婕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弄出了不少事情,可是每一次他都可以無條件的原諒,可是這一次,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厭煩。
可是他又不想讓車果依趟這趟渾水,他知道以江慈宣的手段,如果真將車果依供出去,她必死無疑。
然而,心頭依然湧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愧疚之意,他立刻將這絲愧疚壓下下去,狠了狠心腸道:「穩婆的事情並不是車婕妤敲定的,而是朕隨意勾選的。」
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果然,江慈宣抓住了由頭,立刻道:「哦?
莫不成那蒙面人還能摸准皇上的心思,知道你會選擇他安排的人?」
不等齊瞻回答,她轉而又道:「更何況,臣妾可聽說上一次小璧被江容華教訓的時候正好是車婕妤路過救了她,而之後小璧又跟車婕妤有好些互動呢!小璧,你說是不是?」
小璧神色一慌,急忙搖頭道:「回皇上,上一次奴婢被江容華訓斥的確是車婕妤路過為奴婢說了幾句好話,之後奴婢感念車婕妤的救命之恩特意給她送了幾次頭油,僅此而已。」
「額?」
江慈宣語氣一沉,「小璧,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你污衊江夫人的證據確鑿,你是死路一條了,若你還有心狡辯,待得本宮將實情調查出來,不僅你要死,本宮連你的家人都不放過,車婕妤她究竟給了你什麼樣的恩情,竟讓你捨得讓自己和家人以死來維護她?
!」
小璧聽得她這般說,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她呆愣了良久,隨即猛地趴在地上連滾帶爬的來到江慈宣身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饒命啊,奴婢招,奴婢如實招來,那頭油之事的確是車婕妤安排的,奴婢受過她的恩惠,又加上車婕妤出手大方,奴婢一時間失了心智,這才受了她的指使,至於頭油中所加的夾竹桃,奴婢沒有撒謊,是一個黑衣蒙面人給奴婢的。」
江慈宣笑意盈盈的向齊瞻看去,「皇上,如今連這丫頭都招了,皇上就不要為車婕妤隱瞞了。」
江慈宣眼中的嘲弄刺得他渾身不舒服,正要說話,卻見剛下去的鴟梟押著一個人走了進來,這人正是給江容華診脈的梁太醫,鴟梟身邊還跟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英俊男子,正是衛家大公子衛明宇。
鴟梟上前沖齊瞻拱了拱手,「屬下參見皇上,這梁太醫屬下已經帶來了,不過屬下趕去的時候這梁太醫已經收拾好家當帶著全家逃離了,還好有衛大公子幫忙,才將這梁太醫給抓了回來。」
衛明宇自是走上前來向齊瞻行了禮,齊瞻目光複雜的在衛明宇身上掃了掃,若換做往常,他定然覺得堵得慌,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看到衛明宇,他卻覺得莫名的釋然了。
然他面上依然帶著疏離客氣的笑意,「有勞衛卿了。」
衛明宇又一拱手謙虛道:「為皇上和皇后效勞是臣的榮幸。」
那梁太醫被帶上來之後只一心以為事情敗露了,為了自保,也不等齊瞻問話,他率先便說道:「皇上饒命啊,臣是受了車婕妤所託才謊報江容華的身體狀況,這一切都是車婕妤指使的,車婕妤用全家性命來威脅臣,臣不得不從啊!還望皇上明察!臣是冤枉的!」
齊瞻怒其不爭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訓斥,江慈宣卻急忙插進來道:「皇上,看樣子車婕妤跟這件事是脫離不了關係的,若是小璧一個人說的話不可信,可偏生這梁太醫也是這麼說的,這二人不可能先就串通好了吧,這世上也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哪裡就能說到同一個人身上,臣妾認為,皇上應立刻捉拿車婕妤問罪!」